1.室友
---雨声有助思考
---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理清案件中如打结的毛冷球般混乱的线索
---只有这样,我才看得清一个人是好或恶
---正在浴室内淋浴的女子如此想着
藤川一男警员推开地下的大门,像只流浪狗般甩了甩身上的雨水
银发的房东老太太恐慌的拉住他「你什么人啊??这么晚了跑进来做什么」
藤川掏出警员证,在老太太面前快速展示过,便奔上暗灰色的阶梯
楼上很安静,他还没叩门,门就先被里面的人拉开,藤川与面前的马尾女性打了个照面大喊「白石医生!你在就对了,她人呢?电话又不接!」
「她说明天你们到化验室看血液分析结果,就知道答案了」
「但,但是哪有人接了案子还没找出答案就失去联络的…」
突然门被另一股力拉开,藤川的耳朵只来得及听到咻的声响,眼球前1厘米的地方就被一件银色利器的尖端指个正着,眼看稍为手滑一下眼球就要被戳破,藤川吓的尖叫都不敢,像只石膏像般并住呼吸
身体包着浴巾的女子一手拎着沉重的西洋剑指住藤川,另一只手则悠悠闲的用毛巾搓干她刚洗好的曲发
---绯山思考案件的时候就不爱接电话,讨厌被干扰
烦躁的绯山开口就不客气「要是看了结果还解答不出来,为了伦敦城的治安着想,以你这等程度的智商就不要再当警察了,苏格兰场的看门犬都比你机灵呢」
白石每次看着藤川夹着尾巴大哭跑走的背影都觉得他很可怜(同时也很好笑)
221号B的大门重新关上后,又恢复了平静
绯山发着火回到浴室关上门
楼下的房东老太太不明所以的望向白石
---因为我的室友绯山美帆子,才会一天到晚有不同的人找上门,除了没法解决棘手案件的警察上门光顾,还有好些私人委托会找上侦探绯山
老太太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门开口问「白石医生,那个小哥是谁呀?」
白石苦笑回答「他是警察厅的藤川探员,前几天也来过一次了」
老太太仍是想不起来「原来是警察厅的新人啊呵呵」
白石本想说藤川每天路上踫到老太太还会打招呼聊八卦,但想不起来也不强逼老人了
突然善忘的老太太大叫着走到餐桌前「糟了,下午做的牛油曲奇忘了放回罐子」
白石跑到楼下帮忙把曲奇饼收到罐子里,一边发出疑问「老太太为什么把曲奇饼做的这么大?」
老太太做的饼比平常路上吃到的大片好多,就像日本人吃的仙贝米饼那么圆大
「我眼睛不好,怕掉在地上就捡不回了」
「谢谢你呢」
「谢什么」
「你做的特大曲奇真的很好吃」
白石视线投向楼上的房门
---要不是老太太,我也不会有这位侦探室友
---跟绯山美帆子认识就要说到一年之前
---我本来是派遣到阿富汗的军医,因为受了重伤,之后还不幸染上伤寒,被强行命令回国
回到多年未曾踏足的伦敦城,我像只孤魂野鬼没有家也没有朋友,在租金不便宜的公寓花光了身上的钱,直到在菜市场认识到爱聊八卦的藤川探员,每次踫到他总是讲个没完:
「贝克街那边有位房东,她丈夫是战死的军人,她很愿意帮助在战争中受伤害的军人的,你去踫运气看可不可以租到便宜的房吧」
饿了好几天,要不是军中受训过,我早就倒在菜市场中央了
肚皮咕咕的响
「去吧白石医生,就算租不到房,蹭一顿饭倒是没问题的」
这是我认识藤川以来听到最有建设性的提议
---结果我在房东太太处除了蹭到一顿饭,还用比市面低了一截的租金租下了221号B
就在我搬到贝克街的第三天
本来是相安无事的
早上到西敏市的医院找工作,结果还是失望的离开
回到221号B门外…
我两只装满医生用具、衣服、和心爱书籍的大型皮箱被歪斜的丢在门外,其中一口没上锁皮箱翻转了,我的军服倒了出来,还沾满大街上的灰尘
这大概是老太太以外的人做的好事,她不会是这种无情之人
我沉住气重新关好箱子,开大门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报纸险些绊倒,最后费了不少力气把两只皮箱重新提到二楼
我脾气是不错的,但这程度的侮辱,加上早上找工作的失败,我吸了口气挺着胸用我生平最粗野的力度敲门
我以为门后会有刀疤恶人或是不怀好意的壮汉
来应门的却是一位娇小瘦削的女性,卷曲的栗子色头发几乎挡住她的小脸,她看了一眼我的皮箱便说
「你走吧,这里我租下了,不要吵住我思考」
话音未落她竟就动手把门关走人!
「请等一下!」我强行顶住木门
事情得搞清楚!
我一手顶住门,另一手掏出租住合约,展示在她的眼前「这里是我租下了才对啊!」
怎料她立即从旁边一抽,将一份文件递到我的眼前
“租住人:绯山美帆子”
“贝克街221号B租用合约”
除了名字之外,跟我的合约竟是一样的!?
……
…
跟绯山美帆子各自拎着合约走到楼下找房东老太太
老太太从房间走出来,由于她忘了眼镜放哪,又看不清合约上的文字,就在厨房翻找眼镜,看来得等她找到再说了
「奇怪,我好像把曲奇放到烤箱后就不见眼镜了…」
绯山抱住两臂淡定的说「在书房的计算器旁边,请老太太去拿一下吧」
她大概观察到我愣住的表情,知道我心中的疑问,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眼镜不会在厨房,老太太每天都做特大曲奇,做习惯了根本不需要使用数字磅量度份量,也没需要看食谱,单凭手的感觉做是最方便快捷的,所以不需要使用到眼镜」
「水龙头旁边还放着装满蔬菜的纸袋,看来老太太还没要处理食材的意思,所以也用不到」
「烤曲奇饼的短短十五分钟要做什么好呢」
「她也不会是跑去读报,因为早报仍夹在门缝底下,就是刚才绊倒你那叠报纸」
「那么,刚到菜市场买食材回来的老太太最适合做的事,就是她必须趁这个短短空档,趁买菜的记忆还在的时候,立即记下并计算好今天买菜的开支…」
此时老太太从房间走出来并向绯山道谢,眼镜她找到了,这时候烤箱传出香浓的牛油香味,老太太从烤箱取出曲奇置在餐桌放凉
我和绯山把自己的租住合同摊平在餐桌上给老太太细看
老太太指着两份合同上的名字缓缓的问「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呀?」她拿出自己的图章瞇着眼比对「天啊!我怎么会在两份同样的合约上盖了章啊!?」
绯山美帆子翻了个大白眼
明显地,老太太忘了跟两个不同的人签了合约,甚至记不清我们谁是谁
我还没想清楚要说出口的话「那么…」
绯山已要把我一招击倒「很明显是我先租到的吧」
我焦急死了「明明是我比你早三天搬来的」
「我可是五天之前来签合约的!」
「合约上并没有日期啊…」
老太太小小声说「我记不得是谁什么时候来过了」
绯山美帆子指着两个老太太的盖章给我看
的确,我的合约盖章比较鲜红,也比较新
我无话可说
想起自己的口袋已没半元钱,我厚着面皮问道
「请问,可以把我的订金还给我吗?我在外面再租地方就好了」
老太太找了好一会,还是没想起订金放在什么地方
绯山没有看我,指着贴在厨房旁边的单据喃喃地说「找不回了,三天前正好是缴付电费的日子」
我是注定流落街头吧…
老太太拿起香喷喷的特大牛油曲奇,满足的自己啃了一块,又拿了一片在我们面前折成两半,递了给我,另一面给了绯山美帆子
「你们俩来吃块饼吧,你们可以合租哦,每人付一半,我算便宜一点就好」老太太向我们亲切的微笑,但明显绯山并不领情,没接住饼干,转身走回楼上关门
我在二楼房间门外,挨着两个大皮箱啃饼干,珍惜的小口吃着仅余的粮食
耳朵就在房门旁边
我彷佛听到女性微小的呼吸声,就贴在门的另一面
对于呼吸声特敏感,战地只要嗅到生还士兵的气息,我就感到安慰
「绯山小姐你在吗?」
此时另一面的人明显突然并住了呼吸要把自己藏起来
「只要待一晚就好,我明天会想办法找地方住…」
她静默了好一会后好像走开了,我忽然听到长达半小时的冲澡水声,三个小时后开始有些打开行李和使用工具的声音
这个时候,房门突然打开了
绯山命令般说「来帮我做一件事」
「咦??」
「做完我付你人工,好了吧?」
她领我到房子里的其中一个小房间,本来我是要用来当书房的
想不到她也说「这适合用作书房」然后她打开旁边一个看来沉甸甸的木箱,里头放着一把设计精密的锁,附带安装说明本
「这锁太重了我拿不动,你给我装好,我会付工资给你」
需要钱的我,完全没推掉的道理
我挽起衬衣手袖,才发现所谓要用做书房的房间,只放置了一张红色的单人沙发和小茶几,其余地方黑漆漆的好像什么也没有,这房间用得着安装这样精密的门锁吗?而且身为书房竟然一本书都没有?
「里面不会有书的」在我身后的绯山视线像是将我心里想的都看穿「文字让我感到烦躁和想睡,我最多只看图画书」
我一面装锁,她一面在观察我似的
「喂,白石医生」突然被她低哑的声音叫唤
「我只是个军人」不甘心被她连职业都看穿,明明没上锁的那只行李箱掉出来的只有训练用军服,她怎么会知道
「我是看得出来的,白石医生,西敏市的医院都没法聘请你,是因为你左肩左手的重伤吧,外科医生的手太重要了」
我停下了左手的动作,现在我才明白,绯山美帆子并不是要我来帮忙她,能把我的两只大皮箱丢出街外的人,哪来不够力气拿起这把锁的道理
她是要小心观察我,但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摆脱了这些多余的想法,用心把书房锁安装好
「绯山小姐,请你过来设定密码吧,差这一步就完成了」
「你帮我做吧,你心里喜欢什么就设定什么」
「咦咦咦??」
「怎么了?快点吧,还是你不要工钱了」
她竟一眼都不看,别个脸挨在阳台旁边伸懒腰
我直觉的闭着眼睛想了个密码,没半点犹豫地按下了设定完成
「弄好了,请过来我告诉你设定了什么号,还要试开一下才行」
阳台旁边的绯山美帆子慵懒的回头看我,来到这个深夜时份她也有点累
她站在书房门前,没等我开口告诉她,她便一口气的按下一串密码,房门咔的应声打开
她转身近超距离的面对我,我这天第一次看清楚她
绯山一手用力巴我的头「脸红什么啊你」
「白石医生,你都离开战场了,当地的战争还关你什么事了,你有什么鬼好关心的」
我清楚地看到绯山美帆子刚才按下了和我设定相同的一串门锁密码
就是“PEACE”加上阿富汗当地战争开始的日期
「我只是…」
「不用说啦,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滥好人」
被讨厌了…
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房门口空无一物,我又满头问号
「我皮箱呢?」
我焦急的团团转才看到两只皮箱安然无恙的躺在客厅沙发旁边,沙发上面乱糟糟的盖了张床单,还有个假装成枕头的抱枕
「什么时候…」
「就在你肩膀痛到流着大汗的时候」
「我今晚可以留下来了?」
「你今晚睡沙发,明天把偏厅的位置改装一下是能放床的」
那么她是同合租了吧
「谢谢你绯山小姐」
「叫绯山好了,叫那么长很烦,也不用谢谢,倒是你帮我装好了门锁,待你慢慢找到合适住处记得给我滚出去别回来」
---你也是自己帮了自己吧,白石医生
「对了,白石医生,我习惯每天要占用浴室淋浴很久,你要保持安静不可以吵着我思考事件,要是突然很想洗澡也不可以打扰我的,你只可以选择不洗澡,或是借房东的浴室,我有时也要待在房间好几天不出来,你别多管闲事来啰嗦我吃饭喝水之类」
「还有…」
她踮脚尖,嘴巴够到我耳朵旁边的高度,我甚至感应到她说话吐出的热气
「要是你偷看我洗澡你就死定了」
说完她就走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突然想起个事情
「绯山,你不用改个新的密码吗?」
里面一定是放重要东西的吧,怎么可以…
「不用了,用这个就好,要是有天我有什么损失,那就想必是你做的,找笨蛋赔偿损失比较简单」
直至后来由于没有医院要请我,这位美丽的侦探还让我做她的助手…
「叫你当助手你就做啊,不然你拿什么交房租?!」
………
……
回忆一年前绯山美帆子走回房间的背影,我对她的好感没有减少
盖好曲奇饼罐子,还贴好了“9月27日的曲奇饼”标签以免老太太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做的
「我要上去休息了,晚安老太太」
淋浴的声音似乎静止了很久
静静推开浴室门,绯山果然是躺在浴缸里睡着了
她能量用尽了吧,浴缸没有塞好,水都漏光了
她的身体被浴室的冷风气触摸着
拿起一块大浴巾,把她瘦小的身子包好,只露出脸蛋,她不说话为难人的时候是挺可爱的
---「要是你偷看我洗澡你就死定了!」
我偷笑着,这一年我都数不清在浴室捡过没力量的她多少次了,当然我觉得这不算偷看,这样晾着不着凉就奇怪了
我抱起她,把她放回睡床,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跟她说秘密
「我喜欢你…」
这句密语你大概不会有听得懂的一天
离开她房间的房间前我把灯光调暗,把刚才的话埋没在暗灯里
………
……
第二天早上,我那位室友还在懒床的时候,我到楼下拿早报顺便收取信箱里的邮件
我倚着地面的大门拆信封
由于绯山讨厌看文字,我习惯了每封信都拆开读给她听,她的来信分为两种,一种写着绯山美帆子为收件人的,都是委托人寄给她的信件,另一种则是…
虽然我天生声音小,还是会故意大声的朗读出来:
「致:夏洛克小姐!」
我立刻就听到她跑出来的脚步声
这亦是较为容易叫醒她的方法
所有寄给她化名“夏洛克小姐”的信件都是请她去聚餐宴会联谊的邀请函,参加者包括不少有型的绅士,这是联谊活动是她除了查案以外最感兴趣的事情
没几秒,穿着睡衣的绯山便搁在楼上的围栏微笑着看我,但她这么开心当然不是为了我
「白石,快念下去!」
「是公爵夫人每年一次的舞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