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小绯山的这场不大不小的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她就又像之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虽然时不时就会打两个喷嚏,不过精神变好了不少。
绯山一开始对打喷嚏这件事很是抵触,每次都憋着,尤其不想让白石听到——每次那个家伙都会急匆匆拿着纸巾过来帮她擦鼻涕,还每次都离得那么近,鼻子贴鼻子什么的也太暧昧了点——可即使喷嚏没打出来,鼻涕仍然照样流,眼尖的高个子医生总是能及时发现。
绯山以前真是没觉得,怎么这个家伙长得这样好看?什么时候那个固执的傲慢医生竟然变得这么温柔了?
“绯山医生,打喷嚏不能憋着。”白石给绯山擦着鼻涕,有些嗔怪地说。
“嗯……”
人家说得确实在理,绯山也没说什么,只是仍然对那注视相当在意,于是等白石擦完之后马上就挣脱了出去,从沙发上的一叠衣服里拽出浴巾直直向浴室走去。
“我去洗个澡!”
“啊,绯山医生……”
白石的声音被她用门关在了浴室外,不过她马上就知道自家房东是想说什么了。
“哎?停水了??”
她错愕地站在浴池前,由于先把衣服脱了还打了个喷嚏,刚觉得不妙,身后就咔地一声响,随后那个软绵绵的声音就飘了进来。
“是啊,我刚想告诉你,说是要明天才——”
“啊!!”绯山用浴巾捂住自己的身子,然后猛地冲到门前,“白石,你耍流氓!!”
“呜哇!”被吓一跳的代理家长赶紧把门关上了,摸着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背靠在门上说,“那、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话说你这样又会着凉了!”
“我哪知道停水了啊……”绯山赶紧把衣服穿上。
“对了,正好绯山医生感冒了,我们去外边的浴池吧,泡泡澡也许能驱寒呢。”
“……”
绯山有些犹豫。这两天出了很多汗,感觉再不去洗个澡,她连自己都没办法接受自己了,可另一方面,要是去公共浴池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
“怎么样?这附近刚好有一家。”
“……好。”
算了,一起洗澡又怎样,大家都是女孩子,还怕别人看么?!
事实证明她确实不怕被别人看,反正是个小孩。白石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替她仔细地洗了头发,一边洗还一边探过头问她眼睛里有没有进东西,洗完之后又牵着她进了浴池,怕水没过她胸口引起胸闷,还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伸出手把小女孩环在怀里。
虽然不怕别人看,可她全程不敢直视白石,而且就算有蒸汽加上若无其事地转移目光,背上的触感可是怎么也没办法忽略的,面红耳赤加上加上高温,绯山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不禁问自己。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呼吸加快呢?不,一定是因为这里太热了。绯山晃了晃头,刷地站起来走出池子用凉水洗了把脸。
“怎么了?太热么?”
白石也站起来,绯山见状瞪大了眼睛,然后赶忙摆了摆手。
“没怎么,我就是有点热……你快坐下!”
“哦……”白石坐下了,然后想了想,又站了起来,甚至也走出了浴池,“热的话,我们就回去吧,要不然一会儿晕过去就……”
话还没说完,小孩子弱不禁风的身体就晃晃悠悠地瘫在了地上。
“……真是,太不像话了……”
晕乎乎的绯山说服自己是因为蒸汽才变成这个样子,趴在白石身上让高个子医生把自己抱回去,她一面抱怨自己没出息,一面又享受着那怀抱带来的难以名状的安心感。
也许有些东西,已经无法再用“变小”来掩饰了吧。
(9)
绪方博嗣打来电话说决定要分手,其实是在绯山的意料之中的。毕竟厨师的身体状况摆在那里,先不说能不能照顾她,而且一个糙汉和一个小女孩在一起,不被警察抓起来才奇怪,绪方为人还算正派,自然不会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
不过他还没坚持过周末,还确实让绯山小小地伤心了一下。
没错,折腾了一周之后,又迎来了周日,也就是那个巫女再次出现的日子。度过了不可思议的一周,一个完整的绯山美帆子即将再次复活。她有些激动,毕竟做小孩子不方便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另一方面,又有些舍不得。
“白石……”
“嗯?”
绯山坐在餐凳上,两条腿晃来晃去,撑着头看着在厨房准备午饭的自家房东,随口问道:“你说,我要是永远也变不回去,该怎么办啊?”
“那我就一直养你啊。”
正在切菜的白石头都没抬,也很随意地回答,倒是让绯山愣住了。
“……哈??”
“虽然急救的工作很忙,好在绯山医生也不是真的小孩子,不用我太操心。”
“……你可没少操心。”绯山小声嘀咕,不过被炒菜的声音淹没。她真是没想到白石竟然会这么回答,还以为那个一本正经的优等生肯定要趁机抱怨一通,怎么就顺着接下来了?
一定又是在说漂亮话吧。
等到白石把饭菜端到她面前,还一边吃一边给她夹菜,绯山没忍住又问:“变不回去的话,那我要干嘛呀?”
“唔……青南是不能去了……要不,干脆去上小学吧?”白石咬着筷子思考了一会儿,笑着说。
“去小学成立一个少年急救团么……”
“不行!绯山医生可一定不能卷进什么阴谋里,那样我会担心的。”
“怎么会,那都是假的啦。”绯山说,“那我要一直住在白石博士家里么?毕竟,我已经没有一个可以住在他家的男朋友了。”
“哎?”
白石瞪着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绯山是什么意思。
“这样啊,”她放下筷子,走过来蹲下,温柔地注视着小女孩说,“没关系,我这里永远欢迎你。”
绯山对她这个角度的视线真的无法抗拒,又别过眼,小声说:“谢,谢谢……”
“所以绯山医生就算变不回去,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也许正因为白石总是这个样子,才会让人一步步沦陷吧。绯山叹了口气,伸出小手拍了下她的脸。
“才不要呢,”她鼓起勇气直视着白石,“这样的话,你就会比我先死了,那样我会寂寞的。”
高个子医生闭上一只眼睛,笑笑说:“说的也是,”
“我也更想和绯山医生一起走下去。”
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大概也是因为面对的是个小孩吧?绯山想,什么时候她能对变大的自己也这么说就好了。
不过这样的话,她就不是白石惠了呀。
(10)
晚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来到闹市的街角。桌子又出现了,只不过巫女换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长得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优雅又不失可爱。
“哎??那个红白呢?”绯山站在椅子上问。
“她有事。”短发的外国人开口说了日语,打量了两人一阵子,又说,“哦,我猜她应该是怕被打吧。她让我把这个给你们。”
说完,从桌子下边拿出一个小瓶子,这应该就是解药了。
“对了,还让我问你们一句话。”
“是什么?”白石把瓶子接过来放进兜里。
“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吗?”
白石看了看绯山,摇着头无奈地说:“大概没有吧,托她的福。”她想,要是那个巫女今天出现的话,真的有可能被绯山医生打。
“……不一定哦。”绯山若有所思地说,“托她的福。请帮我谢谢她。”
“哎?”
“好的,我会转达的。”
“谢谢。”绯山点了点头,拉着白石往回走,“白石,还愣着干嘛,回家了。”
回到家之后,绯山就喝下了那瓶矿泉水,喝完之后没什么反应,她推测可能是要睡一觉才能起作用,于是躺到了沙发上。
“绯山医生,到床上来睡吧。”白石跪坐在地毯上,歪着头说。
“怎么呢?”
“你刚失恋,再睡沙发不是太惨了点?再说你现在还是小孩。”
白石说了几个听上去还过得去的理由,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绯山还是为了说服自己,好在两人达成了共识。于是理所当然地,第二天白石一睁眼睛,就看到穿着白衬衫的大人绯山在自己的身边,绯山恢复正常之后,那衬衫就变得没有那样巨大了,两条雪白的大腿就这样露在了外边,房东小姐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等一下白石惠,你在看什么?这有什么的,这和她小孩子时没区别不是吗!
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白石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一下,还迷迷糊糊地钻进了她的怀里——小绯山这几天经常这样做,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然而……
过了一会儿,似乎绯山也清醒了些,她半睁的眼睛渐渐张大,浑身也僵硬得不行。
“……那个,白石。”
“……嗯?”
“我这只是习惯动作。”
“我知道。”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真是很奇怪,为什么有些事情小孩子可以做,长大之后就变得束手束脚的了?
“那个……”“绯山医生……”
而且做过一些事之后,现在的气氛又尴尬得让人浑身难受。
不过即便如此,两人仍然维持着这个姿势,白石还把手搭在了绯山的身上。虽然谁也没说话,可有些事情已是不言而喻。
算了,反正今后的日子还长,早晚有一天她们会找到机会说出自己的心意。当然,前提是如果某人再坦率一些,某人更勇敢一些的话。
祝她们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