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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绘里香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当成跟踪狂。尽管柏木由里表现得很克制,可吉野这么多年的警察也不是白当的,一下子就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怀疑,于是非常有诚意地报出了名字,并且强调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观光客,然而那双瞪大的眼睛里除了更加惊讶之外,甚至还多了一丝嫌弃。
可吉野这么多年的警察也不是白当的,早就习惯被人嫌弃,这种小事完全不会影响她的心情。
“抱歉,我不认识你。”柏木说,“有事?”
“没什么,你不用管我。”吉野说,略微错开脚步,目光越过高个子,指向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学生们,“不是还要上课吗?”
柏木皱了皱眉。吉野忽然发觉自己一贯的语气有些不妥,愈发有种图谋不轨的感觉,于是补充道:“我真的只是游客,昨天才从东京出发,会来到这里是因为……”
“无所谓,随你。”柏木按住在门口偷听的大嗓门女孩的头,对吉野点头致意,就回到了教室里。“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练习吧。”她对学生们说,一只手把教室的门关上。但并没有彻底关严,仍然留下一条不到1厘米的缝隙。
吉野挑了挑眉。
“老师,我们该怎么训练呀?”一位女学生怯怯地问。
“和以前一样。”柏木双臂交叉着,淡淡回道,“我说过了吧,我只是帮忙看着而已。”
透过门上的窗户,吉野看到学生们已经开始训练了,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仰卧起坐和唱歌之间有什么关系。柏木虽然说着只在一旁看看,可过了一会儿,还是亲自指导起那些看起来对合唱一窍不通的男生们。这些臭小子的表情也太露骨了吧。吉野冷哼一声。完全就是冲着美女来的,也不怪女学生在一旁抱怨。
“那个…”
好像还没过变声期的小男孩的声音响起。吉野偏头看去,是那位名叫桑原悟的学生。
“刚才谢谢您。”
桑原很有礼貌,掬了一躬,腼腆地笑着,飞快地看了吉野一眼,又低下头。他很害羞,也没什么存在感,却是个善良的孩子。自告奋勇地帮体育老师搬东西,又替语文老师拿文件,结果被高年级的学生撞倒,文件掉了一地,但他们既没道歉更没帮他把东西捡起来,仿佛只是踢到路边的一块石头而已。吉野压下想教训一下那些小孩的冲动,帮他把东西都收拾好,递过去,还没等小男孩反应过来就起身离开了。
没想到才分开几分钟就又见到。吉野尽量友善地对他笑笑。“应该的。”
“您是柏木老师的朋友吗?”
“算是吧。”她就是靠这个说辞才混进学校里来的,当然,还有自己的警官证。“你也是合唱部的吗?”
桑原摇摇头。他伸着脖子向窗户里看,无奈身高不够,踮起脚也看不见。吉野轻轻把门的缝隙推得大了一点。
“想去的话可以交申请,柏木老师会同意的。”毕竟连那些嬉皮笑脸的男生都进去了,她想。
“嗯……可是我……”桑原有些苦恼,看了看表,欲言又止。吉野弯下身子,和他一起顺着门缝向里面看,小声说:“那我们就在这偷听一会儿吧。”
于是她们就在门口看了好久。和桑原略带羡慕和跃跃欲试的兴奋不同,吉野对合唱其实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她很喜欢看柏木飘忽不定的表情。刚开始一脸冷漠,对中学生们的低级失误嗤之以鼻,一边漫不经心地吐着槽一边又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每当学生们以为她要认真教学的时候,她又绷着脸退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抿着嘴站在角落里,可没多一会儿又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的。
可真是太有趣了。
而且,吉野虽听不出这些孩子们的歌声到底算好还是不好,不过那努力的样子倒是很想让她走进去鼓励她们两句。
“糟糕,我该走了!”
桑原惊呼一声,拎起书包匆匆和吉野说了声再见就飞奔出去。她猜他大概就是因为这点才不能参加合唱。说实话,比起那些不靠谱的男生,桑原看上去才是真正爱着唱歌的孩子。
——能有努力的机会,就已经很幸运了。
望着桑原远去的背影,奥田的话仿佛就在耳边回响,把她带回到在下水道奔跑到虚脱的那一天,带回到公务员考试的那一天,带到被东大录取的那一天,带到书包上被涂满谩骂的那一天,带到……自己想要跳河自杀的那一天。
还好这个孩子没有到那种地步。吉野放开捏紧的拳头,轻叹一声。
“你想在这里站多久啊。”
“……课上完了?”
吉野转过身,柏木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和在教堂的时候不一样,这次更有气势,也不再躲闪。
“没有。”柏木说,靠在墙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有个凶神恶煞、身份不明的家伙在门外,我怕孩子们出危险。”
“凶神恶煞,是说我?”吉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柏木撇撇嘴,轻轻点头。“表情很可怕。”她淡淡地说。眉梢垂着,一脸无辜,竟然有点可爱。“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我说了,我只是个普通的观光客,偶然来到这个岛上,偶然遇到了一个开着报废车的怪人,又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职业,所以想来看看而已。”回答得如此耐心,吉野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真是无聊……”柏木忍着没翻个白眼,声音也垮了下来。“就算你没说谎,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哦,简单。”吉野从夹克的胸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本本,上面镶着樱花徽章,“我说我是警察,有点事要找柏木老师谈谈,他们就让我进来了。”
“……你、你!?”
吉野觉得柏木内心一定把她骂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