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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一路走来,吉野绘里香自以为练就了强大的内心,无论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刻薄也好,欺侮也好,她都可以置之一笑,用事实和实际行动让对方闭嘴。即使是有着相同过往却走向了不同结局的奥田宏铭,也只是让吉野坚定的内心多了一丝缝隙而已。
柏木由里却好像让这颗心里时不时地上演一番地动山摇,那条缝隙似乎被震得越来越大了。年少有为的警官惊讶地发现,在她面前,自己连维持基本的扑克脸都很勉强。不想她生气,也不想她讨厌自己——这样的想法愈发强烈,无法控制。而有趣的是,明明一开始想方设法惹柏木发怒的还就是她吉野绘里香。当然,这算是引起对方注意的策略,事实上,被请去吃饭的欢喜简直可以和破案后的喜悦相提并论。
甚至还可能更开心一些。吉野飘飘然地回到住处,翻看着市川发来的报告,有一小部分注意力仍然顽强地留在数十分钟之前,留在了那个居酒屋,呼吸时好像鼻腔里还残留着柏木身上淡淡的香味。
一个电话打断了她的妄想。
“班长,情况忽然变得有趣了。”
市川听起来绝对是在笑。吉野则恢复了专注,沉声道:“说重点。”
“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晚上我不是说仲村最近的移动轨迹是在向长崎靠近么?最新消息是,那个望月组的傻儿子,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风声,竟然也带着人去长崎了,说要找仲村算账。”
“可我们还没确定仲村就是上田刚。”
“说的就是啊。不过上田在网上的痕迹干净得过分了,普通人是做不到这点的。如果他不是个geek,也一定有人在替他善后。”
“知道了。随时给我报告他们的动向。”
“Roger。”
话虽如此,吉野根本不在乎黑帮和骗子之间如何斗争,但望月奉太郎这种人,也许不擅长分辨事实,可对于认定的事实,他们也会用最直接的方法达到目的,而很多无辜的人就会因此卷进这些荒唐的事情之中。
于是第二天,吉野去当地警署简单交代了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和内容,就又来到五岛中学。柏木由里见到她,眉毛微微皱起,忽略掉远处教导主任和校长的窃窃私语,叹气道:“警官小姐,又有何贵干?”
“合唱部的仲村同学,是叫做仲村荠吧?”
柏木点点头,见吉野没再说话,双臂抱胸,语气变得谨慎起来。“所以这次是真的。仲村同学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
“骗人。我是她的老师,我有义务知道我的学生发生什么事吧?”
想到这人之前一本正经说自己“只是帮朋友照看3个月学生而已”,吉野就有点想笑,可柏木的表情又完全让人笑不出来,那目光承载着某种责任,好像在她面前稍微松懈都会被严厉批评。于是警官很正式地回复道:“初步怀疑她与某个事件有关,但目前尚有诸多事项无法确认,现在放出风声只会散播恐慌。”结果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警察安抚人的话术还真是让人不爽,你们就是这样只会说空话吗?”
柏木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吉野皱皱眉,尽可能解释、或者说尝试去安抚柏木的情绪,这种耐心和愧疚,过后想来,甚是让她难以置信。五岛市警署打来电话说已经在码头、机场和仲村家附近安排了监视人员,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会第一时间采取措施。柏木听到吉野没有避嫌的电话,便也收起了咄咄逼人的姿态,给吉野使了个眼色,带着她一起去了合唱部。
柏木的确有种教师的威严,可她其实明明只是位钢琴演奏家呀。吉野在门口本来是打量着仲村,注意力又完全被柏木吸引走了,这也不能怪她,柏木虽然只是安静地坐在教室里,而且说话声软软的,可不知怎么就是让人难以忽视。学生们做了几组基础训练之后,围在钢琴面前开始正式唱歌。这首歌吉野也听过,叫做《敬启 给十五岁的你》。孩子们唱的时候,柏木神色复杂地盯着钢琴,听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吉野以为她又在想什么不好的事,然而等歌声结束之后,柏木拍拍手让他们坐回椅子上,便向每个人发了一张稿纸。
“这是作业,你们回去之后好好想想,给小时候的自己写信的话,要写什么?”
“老师,写这个和唱歌有什么关系啊?”
“这有助于加深你们对歌词的理解。”柏木坐到最前排的桌子上,又摆出了双臂交叉在胸前的姿势,“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就想唱好,你们还早了十年呢。”
语气十分不屑,又很冷淡。可学生们却显得很开心。仲村脸上的笑容像花一样,大声问道:“那就是说,老师开始正式指导我们了?”
柏木也被这意想不到的反应惊到,支支吾吾,看上去颇不自在。“我、我才没呢……对了,这是松山老师的主意。总之,给你们一周时间,记得交作业。”
吉野在外面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没控制住自己,发出短促的笑声。
除了仲村之外,这群学生之中,吉野就只认得上次的那位桑原悟了。他到底还是递了申请,而且和其他吊儿郎当的男学生相比,他练习得最认真,也有着卓越的音色。不过应该是家里有什么急事,柏木还没来得及宣布活动结束,他便对她鞠了一躬,急忙跑出去了。
“这次你倒是留到最后了。”
吉野想了一秒才想起柏木这话的意思。仲村从两人中间的空隙中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回过身子,笑着对柏木招手。
“你再不跟上去,她就要跑走了。”柏木小声说,嘴都没张开。
“劳烦费心。”吉野轻笑,往前走去。
走了一步,好像想起什么,她转过头来,笑容也更加灿烂。
“对了,你比自己想象的更适合做老师哦,柏木由里小姐。”
柏木眉梢下垂、瞪大眼睛的样子真是百看不厌。吉野警官略带恶趣味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