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切为了避嫌叫来龙星，户田虽然没机会对咨询师倾诉烦恼，但心情暂时好多了。这主要还是因为这位稍微喝点酒就性格大变的年轻编剧，像说相声一样金句频出，她想，这人写情景喜剧应该比现在这些要更加得心应手。小田切则是一位合格的捧哏，无论什么梗都能接上，这样的形象对户田来说非常新鲜。话题基本围绕着生活中的趣事，以及剧本中的剧情展开，尽管吵闹，却不恼人，两位男士也比某些傲慢自大的制作人强多了。
血液里的酒精缓慢腐蚀了神经，渐渐地，小田切和龙星的相声也无法阻断户田脑中闪现的新垣结衣的影子，还有她温柔的笑，敷衍的笑，专注的眼神，疏离的眼神。那天晚上，对最在乎的人说出那样的话的确不对，但无论是态度还是语气，顶多有些冷漠，又不是刻薄的挖苦和嘲笑，而且根本就不是故意的。户田感到莫明其妙，明明已经好好道歉了，但新垣似乎过了这么多天还在闹情绪，就因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至于么？户田越想越越生气，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划过喉咙的却是一阵冰凉的委屈，咽进肚子里，又好像要跑出来。她眼前蒙上一层雾气。
“户田さ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户田眨眨眼，咕嘟咕嘟一口气喝掉那杯酒，还夸张地做出很满足的样子。“这酒真好喝，可以买一箱放在家里。”她转头去拿啤酒的瓶子，一边转还一边研究起它的标签。
小田切的眼神是明显的不相信，他也喝了一口酒。“爱尔兰红艾尔。我也喜欢这个味道，焦糖麦芽香。”见户田没再说什么，他又去接了龙星的话，只是目光时不时地会向这边飘。
户田能感觉到小田切的敏感和温柔。他就像那个人一样，太像了，以至于户田无法不拿他和新垣比较，还竟然有种想要依赖他的感觉，这让她十分愧疚。不想搞砸别人的好心情，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龙星的酒喝得快醉得也快，还好他酒品不错，满脸通红却忽然就安静下来，然后自顾自地宣布要睡觉，话还没说完就躺倒在榻榻米上，蜷成一团。
“呼，这么安静，我倒是有点不习惯了。”户田重重地叹了口气，轻声说。
“抱歉，我是觉得有熟人在场，户田さん也会觉得很放松，才……”
“确实很放松啊，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是因为有烦恼而觉得紧张么？”
“……为什么被喜欢的人伤害之后，会更加生气或是难过呢？”户田却答非所问，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去夹花生米，夹起来又放下。
小田切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瞥户田。“是在说教授和警官么？”
“嗯。”
“我想，情绪来自需求，想从喜欢的人那里得到更多，这种期待越大，一旦没有被满足，失望也就越大。而如果得到的是伤害的话，会生气也是人之常情。教授那样心理不健康的人，之前的好感都变成仇恨也很有可能。”
“需求啊……”
“其实爱慕一个人，性格、人品是一方面，对方有自己需要的东西这一点也很重要。虽然听上去有些功利，但事实就是如此。”
“哈哈，能把浪漫的爱说得这么理性，我是该替你的女朋友开心还是难过啊。”户田大笑着，双手合十道，“抱歉啦，提到这么私人的话题。”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句话，竟然让小田切叹了一口气，然后就从一时好奇，变成了倾听咨询师的烦恼。这一职业的特殊性就在，因为无条件积极关注和共情，经常会有来访者对他产生感情，而咨询师自己也有时候会爱上来访者，然而这都是不被允许的。他说他和一位来访者相互爱慕，那是一位外表坚强但内心柔软的女性，被隐藏得很深的内心冲突所困扰，为了觉察到那个冲突，他们一起度过了精神激烈碰撞的两三个月。但他不得不把她转介给另外的咨询师，结果那人对他由爱生恨，无论他发什么消息过去都没反应。
这又让户田想到了她自己的境遇，而且对和咨询师的关系总算释然了。“原来那种被像一团雾似的凝视，是因为他的职业习惯啊。”她自嘲地笑了笑，又坐过去拍拍他的肩，两人就像兄弟一样碰起杯来。临近午夜，小田切扛着醒来但还瘫软着的龙星打车离开，饭店离户田的公寓很近，她决定走回去。离开吵闹的环境，静谧的夜占领了她的思绪，一股强烈的寂寞充斥着内心。新垣应该还没睡吧？自从片场的告别之后就杳无音讯，连一条她和比嘉聚会的照片都没有。难道说，就算彻夜未归她也不在意么？户田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把手机关掉。可手机是龙星的，因为是相同的机型，他迷迷糊糊地拿错了。
“真是……”
他给小田切打电话说，让龙星明天拿去片场换回来就好。
“好的。户田さん安全抵达了吗？”
“嗯，已经到楼下了。”
这倒是实话，刚刚她数着地上的石砖，下意识地走回了公寓。但她并不想回家。挂掉电话之后，她来到家附近有着小熊滑梯的公园，坐到秋千上，并且打算坐到天亮。充满温馨回忆的公园，现在只让她感到寒冷，甚至有些恐惧。她蜷起上半身趴在自己腿上，不知过了多久，又再次坐直，模糊的灯光融化在眼里，随着来自肩头的轻触，摇曳着滑了出来。
慌乱地揉揉眼睛，回过头，只见新垣皱着眉、面色焦急地站在她身后。
“……几点了？”户田故作轻松地问，但对方严肃到可怕的表情让她没能再说出一句玩笑话。她转过身背对新垣，垂下目光，仍然倔强地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凌晨两点。”新垣走到户田面前，“给你发信息也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龙星的也没接，问了一圈人才拿到小田切的联系方式，他说你已经到家了。”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些颤抖，“要是不想回家的话，至少…告诉我一声啊，这样别人会担心吧。”
户田轻哼。“你不管我不就好了？”
“啊啊，我确实不想管你，”新垣笑得很勉强，“えりか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怎么会束缚你呢？你想和谁去玩也好，聊天也好，就算，你想要喜欢别人也好，只要你觉得快乐……”
户田惊讶地抬起头，新垣的双眼之中也摇曳着暗淡的灯光。
“但是啊，我试过了，失败了。”新垣忽然俯身抱住户田，“我不想，我做不到，就算えりか讨厌我，我也不想让你离开。”她抱得那么用力，以至于瘦小的身子感到有些疼。但这种疼并不讨厌，甚至让户田重新活了过来。刚刚那种难过和绝望仿佛梦一样不真实，鼻子一酸，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但这次是幸福的傻瓜。
“……你是在吃小田切的醋么？”户田也抱住新垣的背，由上到下轻轻抚摸着。
“你知道吗，你望着他的表情，就像当初见到丹羽时的表情。”新垣囔囔的鼻音听上去非常委屈，“我以为你已经厌倦我了。我没什么爱好，又懒又宅……”
“抱歉，说出那种话是我不对。大概是我的潜意识里，又因为输给你而不服气，又想让你变得比现在更好吧，真是自大的想法。”户田让新垣坐在自己旁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但我最害怕的，还是和你距离越来越远。我可不想再看到某人的假笑了。”
“我……哪有。”新垣的声音细不可闻，明显就是心虚。
“所以我们算是和好了么？”糟糕的心情一走，户田连语调都轻快起来，“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我不知道。只是，如果えりか希望被找到的话，大概就会到这里来吧。”
户田好像忽然明白过来，所谓的缺乏安全感是怎么回事了，那是对生命与死亡的敬畏，对每一刻时间的贪婪，以及对确定的爱的深深的情结。她远比想象得要脆弱得多，就算用强大的铠甲将自己武装起来，内心的角落里，却却一直存在着一位小女孩，希望有人能关注着、爱着、保护着她，能让她放心地依赖、尽情地撒娇。
而他们所有人，不过只是小女孩爱着的那个人的影子。
“ゆい……谢谢你能找到我。”
“只有我找到了。”新垣笃定地说，“所以你是我的，我再也不会放手了，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笨蛋。说这么大声，是想上明天的八卦头条吗？”户田嘴上这么说，却还是靠进新垣的肩，姿势暧昧到狗仔连标题都不用写。
“那你要和我一起隐退吗？找个房子，一起种地，一起看星星。”
“人家当时说的是一起喝茶赏花吧！再说你这么懒，还会种地？”
“可以给你加油啊。”新垣嘿嘿地傻笑。那是户田最喜欢的笑容，温柔而真诚。
“那么，请问您现在愿意和我一起回家么？”
新垣站起来，十分绅士地伸出手。
户田轻轻把手搭在那温热的手心。
***
中川由里不是第一次进入Hapee的公司内部，但从未进入过早乙女凛的办公室。门打开的时候，她着实有些惊讶，仿佛进到了某个热带雨林里，房间的六个面大概全都是全息屏幕，配上透视感超强的图片，提供了一种逼真的沉浸式体验。“这可真是大手笔。”飞鸟也吓了一跳，偷偷对中川说，“前几次来，我还没见过这些呢。”
在这满是原始气息的房间里，穿着黑色衬衫的清瘦身影就显得很突兀。早乙女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和飞鸟握了握手，紧接着又把手伸到中川面前。
“中川警官难道是觉得太危险才改行当记者么？”
“是啊，但我还只是菜鸟，”中川一本正经地回答，用指尖勉强地和她碰了一下，“所以只负责帮主编做笔录而已。”
“他们说飞鸟さん会带个跟班来，我可没想到会是你。”早乙女摘下中川用来伪装的眼镜，对她耳语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你这么神通广大，难道不知道？”中川意有所指地甩了甩手机。
早乙女摊摊手。“我可不会逢人就做这种事。我很忙的。”
飞鸟对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颇为疑惑，早乙女赶忙笑呵呵地把她请到沙发坐下。关掉全息屏的画面，房间里又恢复原样，其实这屋子并没有多大，四面朴素的墙和黑色瓷砖地面，再加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而已，标准的办公室配置。
“那我们就开始正式采访吧。”飞鸟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中川也坐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们的采访对象。
飞鸟开门见山，直接抛出几个值得讨论的话题：如何能保证Hapee的网络和信息安全？是否涉及对个人信息的收集和利用？利用植入式设备改变人类的情绪是否涉及公平性和道德性的问题？
“哇，这次的风格不太一样啊。”早乙女对她忽然而至的进攻性感到好奇，瞥了瞥中川，又气定神闲地一一回答。关于信息安全，她们对信令信息采用了最高等级的加密算法，而脑波的数据流本身就很复杂、像密码一样，就算拿到也根本看不懂。设备采集到的顶多是位置和身体信息，她承认有把用户的脑波数据收集起来让AI更加进化，但这实际上也只是会反过来造福用户而已。至于公平和伦理，无论是头戴式还是植入式，完全是用户个人的选择，有需求就会有产品，和克隆人相比，情绪控制在道德上简直就是完全亲社会的行为。
“有人认为Hapee是精神毒品，会让人沉浸在快乐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进而丧失现实的价值。对此您怎么看？”飞鸟问。
“我觉得这不公平。”早乙女说，“无论是游戏机、书籍，还是任何别的东西，都不应该因为能提供快乐而变成逃避现实的理由。如果有人认为Hapee让人沉迷，首先应该反思一下自己才对。而我的初衷，则是让大家变得更理性一些，这样才能更好地成为社会的一份子。”
“相信您这边的后台也有统计，其实很多人也都有这种想法，绝大多数用户的系统里，其他情绪使用率极低。因为既然已经能觉得很快乐，那为什么还要工作？为什么还要造福社会？”
“我承认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后续我们可以考虑适当降低快乐带来的正反馈，以减少沉迷效应。”
中川狐疑地眯起眼睛，而飞鸟对早乙女疑似投降的回答很满意，又问：“您觉得这一举动会影响Hapee的销量么？”
“我觉得不会。”
飞鸟又顺势问了几个很刁钻的问题，早乙女一开始都试图反击，但到最后被主编的追问压制得完全哑火，问答的走向几乎是被飞鸟主导。直到完成所有提问，早乙女才长吁一口气。虽说如此，但产品实质上的负面信息几乎没有被问出来。
这可不是中川想要的，她不能让利维坦像蛇一样溜走。“我还有些事要问她。”在楼下，她飞鸟说，然后又返回了刚才的办公室。但里面既不是绿意盎然的雨林，也不是朴实无华的办公室，而是昏暗的红、黄光交替闪烁，组成不断变换、旋转、扭曲的抽象图形，不消一分钟就能让人心烦意乱。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早乙女撑着头坐在桌子后面，看到中川走进来，张开双臂来迎接她，“三个月没见，你居然带别人来，我都没能和你好好叙旧。”
“少废话。”中川拍开她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次我可不会告诉你了。”
中川凝视着她背后的红色图形，像缠绕着雾气的突变细胞，放大、爆破，坍塌，吞噬着周围碎片，再次循环，一直维持着某种平衡。盯得久了，仿佛要被吸进去一样。受到启发，中川幽幽地说：“……应该担心的不是黑客入侵你的机器，而是你。你是GM，所有的机器都由你控制，这样的话，想让谁死，就更容易了不是吗？”
“死什么啊，怪吓人的。”早乙女捂住嘴，一脸难以置信。她走过来，把之前拿走的中川的眼镜又替她戴好。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10厘米。“别把人想的那么坏，这只是为了造福社会而已。”她在中川做出反应之前迅速离开，诡异的灯光在她脸上留下让人看不透的阴影。
“情绪来自需求，来自欲望，而欲望很可怕。说到底，人们做坏事，无非是为了钱，为了权力，为了性欲，为了满足自己微不足道的需求和可怜的自尊。”早乙女的语气非常平静，“为什么会有强奸？为什么会有家暴？为什么会有强权？其实那个会长说得没错，野蛮生长的社会早已暗藏着腐烂的沼泽，自私冷漠的人太多，就算能让一两个坏家伙消失，但愚蠢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早晚会变成一场灾难。”
“……所以，你要让大家全都听你的。想要消除欲望？别开玩笑了，真的把自己当成利维坦了么？”
中川心里噌地冒出一股火，她有些口干舌燥。非常奇怪的感觉，兴奋，但又不像纯粹的愤怒。
“世界和平，难道不是值得庆幸的事吗？”早乙女勾勾嘴角，撩了撩头发，明明几乎快要隐藏在这一片黑色的背景当中，在中川眼里却显得风情万种。“我还以为，这次你一定会站在我这边呢。还是说，由里ちゃん对情绪的力量体会得没那么深？”
早乙女款款走来，中川只觉得呼吸也变得急促，这感觉就好像盼着她快点走过来，渴望她的抚摸。早乙女冰冷的手指碰到中川的下巴，警官浑身一颤，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热。盯着早乙女薄薄的唇，她几乎想要立刻吻上去。
“混蛋！”
她马上意识到哪里不对，猛地把早乙女推开，摘掉眼镜，然后狠狠地丢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哎呀，被发现了吗？”早乙女满脸失望，很没品地“啧”了一声，“这下你知道激情有多厉害了吧。”然后迅速接近，凭着身高优势想要把警官钳制住，但显然后者也不会束手就擒，两人就真的你一拳我一脚地在这扭曲的空间里打起来。早乙女趁机从中川身上偷走了手机，达到目的之后，就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证据销毁~”她也学着中川的样子把它扔在地上踩了两脚，然后昂起头挑衅地看着警官。“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哦。当然，你要是想再把我关起来，我也没意见。”
中川盯着她，抱起胳膊，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
“什么？”
“你和你的父亲还真像啊。”警官沉下声音说，“疯狂的暴力倾向和控制欲，和西园寺一模一样。”她看到早乙女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又继续说，“其实要想阻止你很简单，互助会的那群人全都是目击证人，只要他们对媒体说几句话，比如，Hapee的创始人其实是个暴力分子啊，早乙女才是集团犯罪的幕后黑手啊…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麻烦的。负面舆论有多可怕，飞鸟さん和我讲过很多例子呢。”
“别…别开玩笑了！”
“我可没在开玩笑，要怪就怪你没控制住脾气吧，果然和你的家暴父亲一样。”中川轻哼一声，“群体的力量有多厉害，亲自体验一次如何？”
早乙女向后退了退，死死地捏紧拳头，然后毫无预兆地一拳砸坏了桌上的电子装置。仿佛噩梦终结，墙面的动画倏地熄灭，昏暗恐怖的房间又恢复成阳光明媚的模样。“好啊，正派的警官竟然也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早乙女伸出血淋淋的手指着中川，好像在拼命忍着不发作。“不过，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中川第一次见到早乙女像这样情绪激动，她甚至有些后悔说出那些话，但她下定了决心要让这场阴谋破产，只说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你后悔救了我吗？”
“不后悔。但是，激怒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放马过来。”
-End-
***
“不过呢，がっちゃん，我是再也不想和你一起工作了。”
“哎？为什么！”
“容易引发家庭矛盾？”
“呃，但我觉得，可能还是会有下一次。”
“续集都是越拍越烂的，还是趁好就收吧……”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已经晚上10点多，中川由里开着飞车回到家。甜品店已经打烊，她想从侧门溜进店里找点东西吃，门却没锁，而且从缝隙之中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急忙推开门，啪嗒一声，她踩在一滩黏糊糊的血上，而这血流的源头，正是地上躺着的中川友和以及两个孩子。他们的旁边，站着一个瘦高的人，白色风衣的衣摆、袖口也沾满了血。
那是早乙女凛，虚弱地笑了笑，举起被染红的双手。
“抱歉，我……”
中川的理智一瞬间就崩坏了，她掏出枪对准了她，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就按下了扳机。
砰——
枪声划过夜空，伴随着由远及近的，救护车的鸣笛声。
~终~
0 62楼
小小汪7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