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有个了结（不
——正文——
一场忽如其来的雨夹雪打乱了户田惠梨香今晚的计划，她本想让闭门不出好几天的新垣结衣出来透透气、顺便吃个晚饭，现在只好打电话回去问对方想要吃什么。
“恭喜，你又得逞了。”户田自己开着车，在密闭的空间里享受着属于她一个人的立体环绕声。
“我就说今天要下雪吧。”
新垣懒洋洋的声音透着狡黠。户田猜她大概在沙发上躺着，微微摇了摇头。“要吃什么，我回去路上顺便买一下。”
“苹果派！”
“怎么忽然……我是说菜啦。”
问了才知道，原来宅女在家收拾屋子时发现了某张电视剧的蓝光碟，里面的女主角吃苹果派的样子让她觉得很可爱。“无论是苹果派还是女主都好诱人。”新垣的的评价让户田的脸微微泛红。“我快到家了。”她胡扯道，“不说的话，我就只给你买个包子回去了哦？”
“那我再要两串鸡肉串和关东煮吧。”
“真的假的……”
万万没想到原本预定的西式full course竟然会变成便利店套餐。户田在公寓附近的Family Mart停下车，望了望副驾驶上刚买的苹果派，拿起刚刚用过的口罩帽子和雨伞。飞快地用牛奶果汁面包把购物篮塞满，她正准备到柜台买包子，刚好看到书架上的某个杂志封面。新垣结衣成熟优雅的面庞有种魔力，户田想都没想，像做贼一样压低帽檐，唰地把它抽出来，准备作为今晚的睡前读物。
她拎着白色塑料袋按响了新垣家的门铃。
“咦，难道是电子锁坏了吗？”来开门的新垣不解地问。
“只是想让你从沙发上起来而已。”
户田笑弯了眼，趁新垣接过塑料袋的时候，吻了吻她的侧脸。
互相表明心意以来，时间好像停住了一样，周而复始的日常开始变得有意义，就连面对面啃包子都变得富有诗意了。户田嗦着蔬菜汁，欣赏着新垣幸福地品尝苹果派的模样，原本被雨夹雪浇灭的好心情又再度燃起来。吃饱喝足，户田准备泡个热水澡。她拿起刚买的睡前读物去了浴室，在门口还风情万种地回眸一笑。
“你要和我一起吗？”
“不、不了。”
新垣害羞到涨红脸，自己跑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户田好喜欢她这样带着些惊诧的羞赧，怪可爱的。
新垣结衣这人，时不时能说出让户田心动不已又清新脱俗的情话，有时又保守得莫名其妙，真不愧是双子座。其实户田不怎么相信星座、血型这种东西，但偶尔也不得不承认新垣有着双子座的两面性。很可爱也可以很帅气，很专注也可以很漠然，很温柔但偶尔也可以很腹黑。矛盾的气质魅力十足，正如户田手里这本杂志的封面那样——同一张脸被分为两部分，化了不同的妆，表情也不同，就好像是可爱的天使和她的Evil Twin。
新垣参加的企划的名字就叫做Gemini，将这种矛盾体现得淋漓尽致，内页比封面夸张得多，有些异域风格的妆容和衣着几乎让人认不出是她，尽管如此，照片里新垣的表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生动，仿佛那些花里胡哨的伪装打破了现实的囚禁，解放了那些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迸发出的激情。户田的手指沿着书页上的轮廓摩挲，忽然想到某些画面，一股血冲到脸上，她急忙掀开浴缸的盖子让自己透透气。小心地翻过几页照片，最后是一段访谈，大概是说些关于这次拍摄的趣闻，其中大多数户田都知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自己的名字。
——新垣桑已经很久没有一年内拍两部剧了吧，不仅如此，这两部剧的风格和从前也完全不同！说句玩笑话，新奇程度连我们杂志的企划都自叹不如呢。
——是啊，龙星老师总是爱给人出难题，真是难为我了（笑）不过好在从工作人员到共演们大家都很熟。尤其是户田桑，因为从十几岁起就认识了所以相当有默契。能和那么厉害演员对戏，我很开心，也很荣幸。
——看到吻戏时我都尖叫出来了，当然是好的意义上（笑）
——（害羞）大家喜欢就好。
——听说深夜剧您也参与制作了，之前也有参与过出版物的企划吧？那我们可以期待您未来转型成制作人吗？
——嗯……说不准哦。到时候还请捧场。
“这家伙……”
户田无奈地舒了口气，她放下杂志，打算小憩一会儿。被勾起了回忆，她不自觉地回味着两人互相把说不出口的喜欢憋在心里那段时光，真是比演戏还像演戏。新垣故意避开她的那段时间，户田在各种意义上都很忙碌。30岁的时候拍了一整年晨间剧，休息两三个月之后，又继续找机会体验不同的角色。因为工作结识了丹羽一辉，谈恋爱、结婚，同时也丝毫没有放弃工作。工作之余的休息日，她会和朋友轰趴疯玩，也会读书、运动、提升自己，顺便假装忘记真正在乎的人。戏演得多了，有时候就分不清真假，吸收的信息太过繁杂，有时候就搞不懂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各种各样的想法随着水蒸气消散，又不断漂浮在眼前，她好像清醒着做了一个乱七八糟没什么逻辑的梦，直到被水滴声唤醒。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和空虚，因此她不打算抓住那一闪而逝的梦境的尾巴，任凭心境随着水流缓缓流淌。
洗漱完毕，户田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只见新垣站在门口，手里抓着手机，略显兴奋。
“怎么了？”
“刚才龙星打电话给你，你没接，他又打给我了……”新垣把手机屏幕给户田看，是一张剧本白底黑字的封面，上面写着《Leviathan The Movie》。
“呃，难道说，”户田把眼前的湿发拨到耳后，“他打算填那烂尾剧本的坑了？”
新垣笑得很开心，答非所问。“我又能和你一起工作了~”
“原来如此，宅女这样热爱工作，所以才会又下雪又下雨啊。”
上一秒还笑着的大龄宅女瞬间变了脸，耷拉着眉毛，十分委屈，轻声嘀咕道：“一起工作的话，就能每天都在一起了啊。”
“难道现在不是吗？”
“那，今晚你留下来睡？”
户田没说话，只挑了挑眉。新垣站得笔直，像绅士一样鞠了个躬，便蹦着拿来吹风机，为户田吹头发。轻柔温热的风在户田柔软的发间穿过，偶尔还能感受到新垣指尖不经意的触碰，昂起头便能看到她温柔而专注的眼神。没什么比依偎在喜欢的人身边更让人放松的了，户田很满足，被雨夹雪打乱的计划，总算还是有一个浪漫的收尾。
“Erika，我们一起来看这个剧本吧。”新垣说着，一边把龙星的邮件转给户田。
“好好。话说，我以为你对演戏没那么大兴趣呢，怎么这么激动。”
“我只是，觉得自己并不擅长表达情绪。”新垣盘腿坐到沙发上，下巴搁在胸前抱着的沙发垫上。“但如果是和Erika的话，好像就变得没那么难了，和你一起演戏很开心。”
“假装不在乎我的时候不是演得很像样吗？”
“彼此彼此。”
新垣向户田伸出手，户田佯装生气地拍了她的掌心，然后把碍事的靠垫拿开，躺倒在她软软的怀里。好像没有那么空虚了。她呼吸着新垣身上淡淡的香气，点开手机上龙星发来的文档。
***
核心商区内某家高档酒店的会议厅里正举办着一场关于情绪和大脑的心理学讲座。演讲者身着黑色为主的商务休闲装，笃定流畅地讲解着人类“最熟悉却最难以理解”的东西。随着她手势和声调的变化，幻灯片也华丽地随之改变。她是个优秀的讲述者，不卖弄晦涩的理论和术语，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讲座的目的是什么。
这不是一场公开课，而是一场营销。
“通过刚才的介绍，我想各位应该已经知道情绪的力量了。那么接下来，请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会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呢？在考试时保持冷静，在需要紧张时让身体适度兴奋，在需要睡眠时让心绪安静下来……”
“减少激情和应激带来的不良后果！”前排有一位年轻男性举手喊道。
“没错。看来这位帅哥有认真听课呢。”演讲者对他笑了笑，成功让这位男孩害羞地挠了挠侧脸。她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幻灯片翻到下一页，出现了一款产品原型图——黑色的、类似耳机似的项圈。
“还记得刚刚我们讲到的情绪外周理论么？虽然根据当今的研究我们已经发现，早期的情绪理论有很大的局限性，但实际上，生理唤醒的确可以引发情绪的变化。基于这样的假设，我们推出了这款情绪改善装置Hapee。它可以与智能手机连接，选择相应的情绪后，线圈的电磁波与自身的脑电波相互作用，通过控制神经脉冲改变生理性唤醒，从而达到了体验某种情绪的目的。”她又笑着补充，“好的，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我是在胡说，但我以一位原神经科学专家的名誉担保，这是真的。”
她抬手指向会场的出口方向，那里站着另一位工作人员，他面前有一辆小车。主办方为现场每一位观众都准备了试用品——是完整产品的核心功能模块，完全没有设计上的美感，但成本低廉——它只支持“愉快”这种基本情绪。在一共3场讲座里，她们已经送出几百块这样的试用品。
“老板，这些试用品造价也不低啊，成品还卖那么贵，会有人买账吗？”戴窄框眼镜的助手站在高个子女人身边，维持着微笑一边问。
“多崎君啊，快乐是会上瘾的，你说是不是？”早乙女对他眨眨眼。
“哈、哈？我也不知……”他说着说着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难以启齿的事，乖乖地闭上了嘴。早乙女坏笑着哼了两声，他的脸渐渐变得通红。
一个低沉的声音及时让早乙女放过了她这位小助理。
“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啊，中川警官！”早乙女装作惊喜地瞪大了双眼。没了巨大眼镜的阻挡，中川由里很轻易地感受到了那目光中虚伪的惊讶和纯粹的欢喜。“好久不见，真高兴你能赏脸来参加我的讲座。”
中川没搭理她，斜眼瞥了多崎一眼，自带威压。年轻的助理气势缩了缩，但还是很有骨气地挺直了胸脯。
“她虽然长得凶，但不是坏人啦。”早乙女拍了拍男孩后背，“多崎君，你去那边帮帮忙吧。”
多崎嘟囔着离开了。中川双手交叉在胸前，凝视着这位前教授漆黑的双眼。自从一年多之前那场自毁的大火之后，明高的早乙女凛教授就从她所熟悉的一切中消失了。辞去大学和医院里的职务，卖掉半烧毁的房子和常住的公寓，她孤身一人，断掉所有的社会关系是一件很轻易就能够实现的事。不过，警察们掌握着城市的天眼和情报网，早乙女倒是从未从中川的视线中真正消失过。
而现在，她脱掉白大褂，穿上严肃的黑色衬衫和高跟鞋，摇身一变成了科技界的创业精英。中川毫不怀疑早乙女能够凭借卓越的头脑和花言巧语顺利组建团队、拉到投资，甚至在一年内研发出一款充满噱头的产品，只不过，她从心底认为早乙女那所谓“为社会带来快乐”只是一通骗人的鬼话。
“所以说，你这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面前，是有什么事吗？”早乙女在在关键的几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撩了撩过肩的棕色长发，歪头打量中川。她发现警官比之前变得更瘦了，黑眼圈很重，但波波头也依然可爱。目光从中川的下嘴唇缓缓移到她亮晶晶的瞳孔，那里面的冷焰让早乙女微微颤抖。
“一个月前，你公司附近的巷子里有人被高空坠物砸死了。”
“好像听说过这件事。你怀疑我？”
中川没正面回应，她长长的手指敲击着黑色西装的褶皱。“相泽大辅，你们隔壁公司的高级经理。”她微微眯起眼睛，“曾经因为滥用职权和性骚扰逼死过一位女员工。”
“噢。坏人又少了一个，可喜可贺。”早乙女耸耸肩，轻描淡写。“我最近在忙项目，你是知道的。那些摄像头和窃听器，我可一个都没动过。”
中川对早乙女的暗讽不为所动。“对了，真田秀夫，也就是贵公司的某位高级工程师，昨晚在家附近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她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您这么忙，应该也没注意到他是个家暴男吧？”
如愿地抓到早乙女眉梢的跳动，中川继续说：“算上再之前的受害者，这已经是第三起‘意外’了，除了他们都是正常人这一点之外，倒是很像利维坦的作风。”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早乙女低声自语，软绵绵的声音变得像雪花一样寒冷。她开始打电话确认情况。能看出她在生气，只不过中川不确定，“员工被杀”和“员工是个坏人”哪一个让她如此生气。但这无所谓，她来这里只是想要确认，这位前教授——现在应该称呼她为科技公司“Hapee”的创始人兼CEO——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以及，利维坦究竟是不是真的和此事无关。
出现第一个死者的时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自杀。那不是中川的案子，她自然也不会在意隔壁组的判断。而第二个受害者因为死在Hapee的附近，这才引起中川的注意。她“折磨”了森下和小早川整整一周，分析了所有的视频监控，又把相泽调查了个底朝天，才从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早乙女打完电话，纤细的手指又飞快地在智能手机上按来按去，折腾了好一会，她才又恢复了中川熟悉的笑脸。
“刚才说到哪了？”早乙女背过手去，昂起下巴故作可爱道，“对了，是中川桑忍受不住寂寞太想见我……”
“别误会，我可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你。”
中川轻哼一声，转身看都没再看早乙女，抬腿便走。
“……不是我，你很失望吗？”
淡淡的、流云般的声音飘了过来。中川依然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咬紧了下唇。
“该死。”
恶狠狠的眼神吓退了想递来的试用品的工作人员，中川低声骂了一句，几乎是从他手里抢过了那个小盒子。她真想把这鬼东西摔在早乙女那张虚伪的脸上，但她还是把被捏得皱皱巴巴的盒子带回了警视厅，又顺手丢在森下拓真的怀里。
“老大，这是啥？”他飘逸的头发几乎要拧成一个问号，随后兴奋地惊呼，“送给熬夜加班的我们的礼物？”
“摆弄看看吧，高科技。”中川把森下坐着的转椅推走，俯身来到另一个手下、科技宅小早川旁边，盯着她的电脑屏幕，“佳纯，怎么样？”
小早川放下手里的怪物能量饮料瓶，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直接说结果的话，有两个人比较可疑……但也不是那么可疑。”她嘀咕着敲击键盘，大屏幕上蹦出两张人像。其中一位是出租车司机，另一位是本地的柔道教练。他们不仅和三个受害者都见过面，两人也存在着某种交集。
“这两个月，他们有5次前后脚出入这栋大厦。”小早川调出另一个监控录像，解释说，“但是没有证据显示两人有接触，邮件也好，通话记录也好……说不定这仅仅是一个巧合……”
“这样的时代里，最原始的方式反而最安全。”中川说，拍了拍小早川的肩膀，“这栋楼的地址还有这两人的信息发给我。”
“老大，你要自己去调查吗？”森下刚把膏药一样的电极贴到头上，挥舞着手机说，“等等我！”
“你的任务，是研究出那东西究竟有什么秘密。”
“秘密？比如？”
“比如会把人电死之类的。”
中川对张大嘴巴的森下伸出大拇指，又环视一圈。“是时候锻炼下我们的新人了。”她走到两个新来的精英组实习生旁边，莞尔一笑，成功让两个年轻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0 6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