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另一种红 白緋 已完結

6 绯山糊糊酱 2020-5-9 1012

这一篇我自己存档了,但是翻了贴吧发现帖子被吞了,好像是很久之前的文了,也不知道作者是哪位

既然贴吧都没有了我就贴到这里来再做一个存档吧XD


如果有荡猿知道作者是哪位的话告诉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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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绯山糊糊酱 2020-5-9
    0 2


    白,另一種紅

     

    Chapter 01.


    Part 1

    越來越沒辦法長時間專注於某件事物,放下手上那已經被捏到角落都已經卷起來的書,揉了揉雙眼伸了個懶腰。掛在牆上那有點年紀的鐘,居然快要到天亮的時間了。
    很少會在圖書館待這麼久,即使是值班也過了閉館的時間。
    手上這本小說,還是沒有讀到完結,主角依舊生死未卜,很好奇但是又不願意跨越時間將書翻到結尾。
    再等等吧,回家洗澡吃飯再繞回來換班,然後再讀完它吧。走到窗戶邊上拉開厚厚的窗簾,清晨薄弱的陽光好似白霧般迷惑著我的雙眼……

    ……
    白白的一片是什麼?
    透過玻璃,對視整個世界,連著天邊,覆蓋了房屋以及高高的大樹,白茫茫一大片的——
    下雪了啊?!恍然大悟地瞪大了雙眼。

    不是雪還會是什麼,忍不住嘲笑自己。冬天,早就於意識淌過它之前悄然抵達了,不是嗎?十一月上旬之後的千葉,什麼時候就會落下的第一場雪,毫無準備。

    推開大門,雪花撲面而來,擁抱著親吻著,如果不是穿的夠溫暖也許就不會有這樣愜意的感覺吧。心底開始染生起點點的興奮和快樂,和昨天遇到緋山醫生的感覺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
     ̄﹏ ̄)○ ○( ̄﹏ ̄)○ ○( ̄﹏ ̄)○

    不記得有多少年沒和緋山醫生聯絡了,人生的際遇本來就無法被很好地掌控在手中吧。
    那一年的夏天,因為黑田醫生事件,在連研修都沒完成的狀況,我離職了,不只翔北,我不做醫生了。於是那一年和擁抱著夢想的三位好同事分開了,最近輾轉從別人口中聽到,他們後來似乎都順利畢業,藍澤腦外,緋山婦產科,藤川則去了骨科。
    那時候的分別,好像連句再見都沒有。
    夢跟現實,人與人,有時候比一張虛無的白紙還單薄。
    也可能是因為我們都缺乏勇氣。

    事隔多年的相遇,並非是真的面對面,而是透過一張神奇的
    當年的相識以及醫院瑣碎的事情已經想不起來,卻格外地記得非常清楚,關於我在醫院申請了LINE

    「買了智慧型手機,緋山醫生要不要玩玩?」印象中我總是小心翼翼地問她問題,以一個好學生的方式。
    「真的嗎?可是其實我不太喜歡上網。」緋山醫生對這種高科技東西從來就不給予半點好奇心,我可以預料到她的回答。
    不用懷疑,後來她根本一次也沒有來玩過。
    只不過有一天我申請了一個帳號,扯東扯西扯了很久才將它抄給了緋山醫生。也還記得我當時對他說「就算不能再見的話,還是可以通過它找到我噢」,沒有想到這句話竟然實現了。

    昨天、緋山醫生出現在我的新的好友名單上。

    我對著屏幕確認了很久很久,這是我認識的那個緋山嗎?放了個奇怪生物的大頭照,會是同名嗎,如果只是同名,是怎麼找到我的。那一刻的心情除了疑惑,是激動加上喜悅,還有一些緊張且無措的感覺。盡管手在發抖,我還是鼓起了勇氣敲出了那句久違的問候。
    『是緋山醫生嗎?』
    很快就顯示已讀了。

    我想我的身份很明確,因為我照片上,還是當初申請時的醫院證件照。除非她已經忘了我,否則應該不會對我置之不理吧?然而我沒有足夠的耐性等待下去,於是又怕抖動著敲了下一行字。原本以為時間的流動會讓我放下一些顧慮,只是那一刻面對時卻仍然手足無措啊。
    又到底是些什麼顧慮,什麼樣的感情呢。

    『我是白石,是你嗎,緋山醫生?』

    就在我真的開始懷疑另一頭的人是否真的是緋山時,她回應了。
    『你說你是白石?』是不記得我了嗎?果然是吧?『你的全名是什麼?』
    這個問題使讓真的哭笑不得啊。
    時間的推移不能改變自己,卻未必不能改變別人吧。我搬弄起手指努力地想,大約是有八、九年這麼久了,如果真的是遺忘,那麼也難怪,不是嗎。
    過去這麼久,不知道改變了多少?樣子變了嗎?習慣改變了嗎?和以前一樣地快樂著嗎?

    『白石惠。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一邊發出苦笑的表情。

    然後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已讀,沒收到任何的消息。


    記憶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有些時候是文字,有些時候是聲音,有些時候只是破碎不堪的光影畫面。

    我看見記憶在腦海裏一步步地形成……
    卻又在最後的時刻剝落、跳躍、倒退,化成了嘆息。

    ○(
     ̄﹏ ̄)○ ○( ̄﹏ ̄)○ ○( ̄﹏ ̄)○


    今年的第一場雪下的很密集,但是風很輕,整個世界也是如此的安靜。
    如同你從未曾造訪過那般地,寂寞。

    卻很欣慰地發現,在你的記憶裏,我並沒有完全地被刪除。踩著碎步回到家打開手機的那刻,緋山醫生的訊息像雪花一樣覆蓋了整個心,一直滲到最底部,遠無人跡的那個角落……

    我的你的記憶,它們都回來了啊。

  • 6 绯山糊糊酱 2020-5-9
    0 3


    Part 2


    據朋友所說我其實有時候也算是個彆扭的人,用了的意思就是說緋山她同樣是個彆扭的人。
    兩個都很彆扭的人其實很難成為什麼好朋友,況且當時黑田醫生還對我們說彼此是競爭對手,所以殘存在腦海裡相關的記憶,並非是那般親近的存在。
    相反地,有些磕磕碰碰又不是那麼如意也不是那麼暢快的感覺。印象比較深刻的是一次聽起來有些愚蠢的爭吵,其實也不算爭吵。但從那次之後,使我對緋山的感覺,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剛到翔北時,從禮貌和原則上來說,我是很應該稱呼她為緋山醫生的。

    某次得到難得的機會可以去錄製一檔推廣醫療直升機相關的電視節目。當時我很是不明白,為什麼會選中我。我不覺得自己應該是得到那樣機會的人,論技術比不上藍澤,也不如緋山醫生那般貼近患者。而得到這個機會,似乎讓緋山醫生對我有一種想要戰勝,但又莫名的感到不憤的心理。

    雖然幾乎每天排班巡房,基本上我們碰面的機率並不是那麼的多。但有些常八卦的護士也和緋山醫生不錯,有意無意地我總會聽說到那樣的故事。
    『緋山醫生在xx科很受歡迎。』
    『好象是最近發生的事,有循環科的研習生跑去告白了。』
    『她長的就很討人愛呀,雖然常常正義的兇別人,但也有些害羞的表情,說喜歡上其實就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吧。』

    最後一句是一個叫前原的護士說的,說話時聲音總會忽高忽低的。聽她說很容易喜歡上緋山醫生,這讓我感到很不舒適很鬧心但又想不明白。

    錄製節目的前一天,我跟緋山醫生在更衣室準備下班。關上置物櫃後,我站到緋山醫生旁邊,露出溫和的笑容「美帆子明天有空嗎?可以請妳一起陪我去錄影片嗎?」不知不覺就這樣喊出她的名,些許是想拉近關係吧。其實還是有那麼一點緊張,是預感著會被拒絕的緊張吧。
    ……」她似乎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受到邀請,因此當下就愣著站了好幾分鐘說不出話。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緊張不是僅僅因為那樣一個緣由吧。
    從來我就不清楚,對於緋山醫生,到底顧慮的是什麼,又是什麼樣的一種感情。
    她發愣過後,可能猛地過度到另一種自以為是討厭或者嫉妒的情緒裏。她用一種藐視的眼神看我,用很囂張的氣勢對我說話。
    「不許叫我美帆子!」「還有,明天我沒空!而且我也不會想去!」

    現在能記得的,大約就是類似這樣的話。我也不是個擅長吵架的人,再加上那時候我們的交情確實薄的無話可說,於是就這樣默默走掉了。

    不知道為什麼,隔天我到停機坪的時候,發現在不遠的地方,緋山醫生站在那裡。隔很遠就已經認出了她的身影。而他那天穿著黑色的很整潔的衣服,我承認我那時候就開始被前原的話迷惑了,緋山美帆子確實有種很容易討人喜歡的氣質?
    我注視了她很久,直到她也發現了我,我們目光相遇時有那麼一瞬間就像老朋友該有的默契般,化解了先前那些莫名其妙的不憤。當我朝緋山醫生走過去時,我愈加覺得自己愚蠢得無可救藥——人家都已經在後退了我還往前!?
    「沒想到緋山醫生還是來了,太好了!」
    「啊,恩。」
    「走吧,很快要開始了噢。」只猶豫了片刻後便拉住了她的手。
    ……

    後來在電視上看到那檔節目播出時,我們之間截然已經從無話可說的程度上有所進步了。

    ○(
     ̄﹏ ̄)○ ○( ̄﹏ ̄)○ ○( ̄﹏ ̄)○

    我曾經那樣想過,即便算不上很好的朋友,我們或許還可以是更親近些的人?
    或許我們的緣分並不應嘎然停止在那個蒲公英綻放的夏天。

    夏天應該個更美好的季節吧,此刻端起一杯熱茶的我,對視著屏幕上漸漸被模糊的訊息。
    緋山醫生說,雖然現在下雪了,那段屬於我們的夏天回憶,她也記得。

    她也記得啊。
    她準確地記得我說過的話。
    甚至記得我當時的心情。


    原來,她其實是明白我的嗎。


  • 6 绯山糊糊酱 2020-5-9
    0 4


    Part 3
    下了一整天的雪停了。

    今天在經過河堤的時候步行了好長一段路,一直看見許多人在清理著積雪。這裡的雪,即使是下個整夜就足夠淹沒到差不多膝蓋高的程度,但是鬆鬆軟軟,踏過時有種要飄起來的錯覺。每年的雪下了又融,融了再下,冬來春去,刹時間我也淡忘了自己身處於這個寂寞的城市究竟有多少年啊。
    緋山醫生昨天也在訊息裡這樣問我,到底在千葉待了多長時間啊?

    回答不記得一定很可笑吧。
    記憶跟回憶是不同的。記憶是努力去記得的回憶,而回憶是會自然失去的東西。
    會失去的又僅僅是回憶呢?撥了總是遮擋視線的劉海,也忘記了什麼時候開始不再讓頭髮留長。

    一些陳舊褪色、不被記住的過去,又或者是毫無意義無所適從的那些光陰,於指縫間溜走,就如這堆積了又化、每年都再重逢的大雪。
    如果沒有陽光,興許這樣的鬆軟是不會被融掉的吧。回頭去看自己走過的路,一個個的腳印躺在之中。

    如錄象被倒帶般放映著,丟失過的回憶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
    緋山醫生的身影,從遠處的直升機上慢慢下來,由模糊——
    變得這麼清晰。

    ……

    ○(
     ̄﹏ ̄)○ ○( ̄﹏ ̄)○ ○( ̄﹏ ̄)○

    「這種時候不穿外套,會感冒的,笨蛋。」

    有細微的風從我們間的縫隙穿梭過去,胡亂套上外套的緋山,見到兩顆尚未清醒的眸子。它們在對我笑著,不是普通的黑白兩色。那句話的聲音順著外套摩擦的窸窣聲,聽起來變幻了語調少了什麼多了什麼,同樣迷惑著我的感官。

    是不是前一晚一起值班動了手術,一大早一起在休息室醒來,可能是?
    因為並非記憶,那樣的畫面只停留在了感官觸覺所能到達的範圍裏。

    動了動些微麻痺手,這才發現暴露於冷氣房中,有點難承受的寒氣。而緋山被外套包的手握了過來,覆著它們,指間交錯時有一刻覺得心髒就要跳出去……
    「也沒冷成這樣吧?」
    於是話語在流淌時就會伴隨著照進來的朝氣,浮蕩於我所在的世界裏……

    然後對我說,今天也要加油。


    面對緋山醫生究竟有過什麼樣的顧慮,忽然在回憶被倒轉的這一下明白了許多。我以為我會一直被視他為競爭者,或是我以為,那樣的關系會一直無法得到任何跨越,像朋友,又不似。相遇時我們會打招呼,然而談話時卻無法像朋友一樣暢所欲言。

    如果我能對那時的緋山醫生像普通的朋友一樣交談,就絕對能將顧慮拋開,就會成為很熟悉很要好很親密的朋友吧?
    然而無法跨越的同時,我以為我們將要迎接一種或許是更美好的關係時——

    夢想和未來的光芒投影忽然就只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只落在了緋山的身上。

    ○(
     ̄﹏ ̄)○ ○( ̄﹏ ̄)○ ○( ̄﹏ ̄)○

    原來是錯覺嗎?是錯覺啊。
    那個漸漸清晰的人影,朝我奔了過來——
    「白石惠!你又遲到了!」
    是那個過去多久都不會改變的平岡,還是抓著很高的馬尾,喜歡叫我的全名。跟我一起在沖繩長大,但最後都選擇繼續留在千葉而沒有回家鄉,還說什麼「男孩子有沒有夢想都是其次的」這種沒出息的藉口——而我也很明白地在他說出那樣的話時了解了從來不曾了解過的情感。
    平岡還是這麼喜歡我,他說我存在的地方,就會有他的存在。

    應該是多麼動聽的情話啊!
    但我是意識到自己無法再擺脫他一成不變的執著時——
    我們的關係才從好朋友晉升成情侶。

    平岡選擇跟我在千葉所屬的同一家集團工作。我的生活就是在成千上萬堆的圖書裏,負責將它們編輯、劃分、歸類;而平岡則是在地方博物館為參觀的遊客作歷史講解。有假期的時候我們會約好一同回沖繩的老家,他家離我家很近因此還常常會過來串門。今年我們的關係剛產生質的變化時,就被家長們悄悄地洞悉到了,我媽媽最近開始催促著說她想要多一個能幫他搬重物的兒子—— 言下之意很明顯是我們問什麼時候結婚了。
    我不知道。
    平岡跑過來給了我一個擁抱。

    可是我不知道。
    平岡對我說他站在公園等了我好久好久。

    可是我仍舊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順著命運的線走下去。
    我不知道我還會繼續顧慮一些什麼。

    緋山醫生第二次的訊息裡說。
    她想見我。

    她說——想見我。
    她想見我耶。

  • 6 绯山糊糊酱 2020-5-9
    0 5


    Part 4

    從緋山醫生的信件中我會覺得,她也許比我想象中更了解當時那個白石。而這麼久以後的現在,她也似乎根本沒有將我真的遺忘吧?儘管當被問到『你的全名是什麼』這樣的問題時,確實有種寂寞的感覺。可是現在那樣的感覺又逐漸地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矛盾的心情?

    緋山醫生問我,還記不記得——


    是否也還記得,我們的初吻。

    對著螢幕上那行字呆了好久好久,覺得靈魂就要脫離驅殼,去到另一個從未到過的世界。那裡沒有冰雪的覆蓋,那裡的天空碧藍的將要吞沒現在混雜的心情,那裡還有夢,有清晰悅耳的砰然心跳聲,那裡就有……
    那裡、就有我喜歡的緋山醫生。

    午後的陰暗的倉庫,散發著消毒味。
    平時緋山醫生身上就有著一種讓人肅然起敬的正義魅力。
    那時候她還多了一份悔恨和不甘心,這樣的緋山醫生還是很迷人。當下卻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是什麼呢?究竟缺少了些什麼?

    我盯著看了好久,直到那個聲音忽然傳來——
    「幹嘛!」她終於抬起頭來看我了。

    想抓住想找到那缺少的東西,我就這樣走過去抓住緋山醫生的肩膀。

    ○(
     ̄﹏ ̄)○ ○( ̄﹏ ̄)○ ○( ̄﹏ ̄)○


    我記得,我當然記得。
    怎麼可能會不記得——
    那個時刻是我——送上自己的初吻同時奪走了緋山的初吻。

    我不知道究竟當時的白石惠是怎麼了,可能是又聞到了若即若離的消毒水味,可能是思維混沌,可能是神經錯亂,可能是,好多可能啊……
    然而能夠肯定的只有——
    那個吻真的很神奇。

    為什麼我會親吻緋山,現在想來我也未能明白自己的動機……那還是多麼神奇的經歷。

    於唇瓣分離的同時,緋山醫生皺著眉頭將我整個人推開。
    然後,我們兩個愣了好一陣,直到緋山說「白石你耍詐!」的話。

    是啊,我居然使詐了。
    她覺得我是在使詐呢。
    但在那時,卻很好地化解了我們的尷尬、我的擔憂及緋山醫生的失落。
    我是擔憂會被緋山醫生討厭的,既然擔憂卻又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在發現她並沒有很在意的態度之後,我又放下心來,那一刻懵懂的感覺隨著那陣迷惑人的消毒水一同消失不見了吧……

    ○(
     ̄﹏ ̄)○ ○( ̄﹏ ̄)○ ○( ̄﹏ ̄)○

    再一次看見緋山回訊息時,是在我回了她第二條訊息的那個週末。
    我跟平岡回了沖繩的老家,他纏著說要住在我家,我還沒同意他就已經被我媽媽收留下了。
    以前吃過晚飯後,我們就會在我家的院子裡看星星閒聊天,說著一些有的沒的。
    沒有千葉冷,沖繩幾乎不下雪,這晚夜空裡看不見的星星多了分寂靜。
    平岡把我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總是覺得有種無法言喻的愧疚。
    命運的線在我手中,該放還是收,我毫無主意。

    「惠還記得嗎?」平岡平穩的聲音開始傳過來,他又要打開話匣子了吧。
    「記得什麼?」我淡淡的問,對於記得與不記得的東西,太多了。
    「我們剛認識那一年,我第一次對你告白的時候說的話。」他抓住了我有些錯愣的手。
    「老實說,忘記了。」我誠實回答他,但能夠誠實回答的問題又有多少。
    「就知道!」手被扔下了,不過我知道他並不是真的生氣。
    平岡是善良的,我說不出他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更進一步來講,我會常常因為這樣堅持的他而感動到。


    但也很清楚感動並不等於愛,喜歡也不等於愛。可是平岡一直說「不是愛也沒有關係,能夠被喜歡就已經感到滿足。」這類讓我無法再拒絕的言語。他一直認為我也不會再喜歡上別人,因為我從來沒有追求過別人或是答應其他人的追求。他這樣以為,但這只是他以為。


    不追求別人,是因為再沒有想到去追求的人。
    沒有想追求的人,是因為已經有過想要追求但卻失去了的人。


    繞了一遍回來就會發現,我內心裡,根本從未走出過某個世界。
    到底是什麼樣的世界呢,為什麼一直都寧願寂寞也不要快樂呢。
    我想、我也還是未能明白自己的動機吧!


    「那記得她嗎,跟你鬧過彆扭的人。」總覺得平岡的話永遠只說了一半。
    「你說誰?」這樣我就不得不回答他的問題,很狡猾嘛。
    「那個你剛去千葉頭幾個月認識的,叫緋山醫生的。」他緊接著拋出了下半句話。
    我呆住,完全沒想到會提到緋山醫生!
    好久,有好久的時間沒有從別人的口中聽到緋山醫生了。

    「忘記了?」他見我不說話,再次問道。
    「不是,不是。」我笑出來,「只是很奇怪你會提到她。」
    「因為我今天見到緋山了啦!」平岡完全是很輕鬆的講出來,可是——
    「什麼?!你見到緋山醫生了?!哪裡?」我轉頭,抓住了他的手,「你在哪見到她?」
    「哎,你激動成這樣……」她也奇怪地看著我,「在電視上啦!」
    ……」我再次愣了很久。

    原來如此。

    ○(
     ̄﹏ ̄)○ ○( ̄﹏ ̄)○ ○( ̄﹏ ̄)○

    聽說緋山醫生在醫院發展的很順利,回到急救中心,帶了新的實習生,一直在實現她的夢想。不知道實現夢想後的緋山美帆子——是不是一直都覺得很快樂?

    是不是一直都覺得很快樂呢?
    原來我也——很想見你呢。


  • 6 绯山糊糊酱 2020-5-9
    0 6


    Part 5

    那時無法抑制的笑容,說明我和你同樣地感覺到了快樂。

    但笑容還是從我臉上消失了。起初以為是夢想的破碎,也可能是日常的不順或者缺乏目標所導致的。
    日復一日毫無變化的工作對我而言,漸漸從枯燥煩躁而轉變成了依賴。偶爾就會賴在館裡面讀一整夜的小說而不回家,偶爾也會一個人走在這個不屬於我的城市,望著玻璃工房內泛黃的燈不想離去。

    一直在期待什麼。
    一直在期待,然後一直在失落。
    好象生命中缺失了什麼,最後無法確定的,竟還是優柔寡斷的自己。

    一切是冥冥之中被安排好的。緋山繼續當醫生了,而我做一個小小的圖書館員。這樣的結果是無法被改變的吧?

    可是這個沒有星星的夜晚,坐在院子裡的平岡說了很讓我感觸的一句話:如果不是堅持留在你的身邊,興許現在就會很後悔呢,快樂應該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對吧,?
    為什麼之前沒有想過呢,因為沒有堅持自己,因為無法確定自己,所以造成了現在的追悔莫及。
    那天在LINE上跟緋山醫生聊了許多許多的話,我才突然了解到埋藏於自己內心的情感。

    緋山醫生說,初吻時候的情形一直都還記得,那你呢,也記得嗎?
    緋山醫生說,那麼你未能了解自己的那些動機,現在了解了嗎?
    緋山醫生說,如果什麼時候真的想見面,就一定別再逃避吧?
    是的,我記得。
    是的,現在了解了。
    是的,真的很想見面,不想逃避了。


    不想再逃避了,一點也不想了。

    ○(
     ̄﹏ ̄)○ ○( ̄﹏ ̄)○ ○( ̄﹏ ̄)○

    拒絕是件殘忍的事情,更不要說我先接受再反悔,那是更為殘忍不過的事情。但我卻不得不那樣做,因為平岡對我而言,只會是朋友,只有感動和喜歡,而不是愛。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去預演我要對直平岡說的話,怎麼開口提起,如何委婉敘述,哪樣輕描淡寫,才能減輕我給他帶來的痛苦。要這樣做很難,下決心真的好難好難,每次與他始終如一的目光碰撞時,我總會把事先想說的話吞回肚裡。
    如果說順著命運的線,握緊身邊的人,我就會得到所謂最安穩的幸福——
    那麼我可能還是寧願選擇流浪,選擇一個人寂寞的隨風飄蕩。
    即便不是緋山醫生的出現,我們也一定不會有結果。
    我內心很清楚這一點的,不是嗎?

    只是緋山的話,加速了它的發生。


    ……

    「還能聽到惠的真心話,實在太好了。」
    意外地,平岡比我想象中要平靜得多。又或許是我的不了解,他其實是個比想象中要來得更堅強的人。這天他笑著在我說完分手的話時這樣回應道,他看著我的雙眼有說不出來的感激,彷彿從來就能讀懂我的心事一樣——一點也沒覺得驚訝。
    「如果有了新的夢想,不要猶豫地去追求它吧。」平岡甚至鼓勵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從前我就覺得你不是屬於我,我渴望能留住你,但其實更渴望可以改變你啊。」
    ……

    我很想告訴平岡,我想對他說,那天你提起的緋山,她最近跟我聯繫了。
    我很想告訴平岡,我記得緋山,一直都記得,那是刻意忘記卻無法丟失的回憶,所以一直都記得啊。
    我很想告訴平岡,也許不久我會回去當醫生,因為我想見緋山。

    因為緋山說,她也想見我。
    可是那些話依舊被我吞進了肚裡,沒有講出來。
    如果可以,以後有機會再說出來吧,我想。

    ○(
     ̄﹏ ̄)○ ○( ̄﹏ ̄)○ ○( ̄﹏ ̄)○

    我開始很憧憬與緋山醫生的相逢,不僅僅是為了證實自己的內心,也很好奇現在的她過的怎麼樣。
    即使是短暫的會面,我也會覺得期待,內心並沒有抱著過多的幻想。很明顯,我們已經是截然兩個世界的人,她有她的生活和事業,並不可能因為我的到來而作出什麼改變吧。
    對我來說,只要能見到緋山,說上話就會覺得很開心。以前從沒有設想說有一天我們會因為自己的意願而重逢,即使是幻想,也只會假設也許未來能巧合在什麼地方碰到而已。
    我給緋山寫了很長很長的訊息。
    坦白地告訴她現在我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然後我告訴她,我會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去看她。
    並不是一點疑慮都沒有,我從前無法坦承對於她的感情,現在也無法用簡單的句子去描述——只好說,我很想念她。
    是啊,很想念緋山醫生。
    以前的那個,現在的這個。
    能夠面對面說上話的那天,也許我就能鼓足勇氣表白出來。

    這些字裡行間的,也許不僅僅只是想念。
    即便只有想念,單單這樣的交流已經無法滿足我的貪心。
    於是在加上了一句: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

    緋山醫生回復說這個月的下旬他們就會有假期,到時候應該是合適的見面時間。
    可是她並沒有給我她的電話號碼,對於我說想要打電話的提議——
    絲毫沒有再提到。

    而後的這個星期,我也再沒收到她的消息。

    ○(
     ̄﹏ ̄)○ ○( ̄﹏ ̄)○ ○( ̄﹏ ̄)○

    我安心地等待著時間過去,等著下旬快快到來。
    拉開圖書館內的大窗簾望向外面,已經是雪後的晴空一片。


    翻過日曆,1126日。

    回到座位上,捧著咖啡呆看著螢幕。
    未讀的訊息泛起了內心的漣漪。
    點擊,打開。
    可是,眼前的字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

    ○(
     ̄﹏ ̄)○ ○( ̄﹏ ̄)○ ○( ̄﹏ ̄)○

    【給圖書館員白石惠】
    很抱歉一直沒有再聯繫你,過去的半個月,非常高興能認識你。
    跟你聊了很多關於過去的故事,問了許多關於緋山的問題。
    謝謝你誠懇的回應,我和緋山,我們都覺得很感激。
    關於曾經說要見面的事情,對不起——
    恐怕還是沒能實現了。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這麼久沒聯絡的緋山突然在LINE上出現。
    你也一定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的話越看就越不能理解。
    在此我鄭重地向你道歉,因為我欺騙了你。

    其實,一直跟你聊著過去的這個我,並不是你所認識的緋山美帆子。
    我是緋山的朋友,可是我不是緋山,非常抱歉。
    對不起,對不起。


  • 6 绯山糊糊酱 2020-5-9
    0 7


    Chapter 02.另一種白

     

    Part 1

     

    雖然是過去很多年的事情了,但她在訊息中所描述的那些回憶,我也還記得。

    一直一直都記得,也許比那個小小的圖書館員,還要清楚得多。

    最初是在休假時候整理美帆子房間的舊東西時翻到那張小紙條的,居然完好地被壓在她很珍惜的一本相簿裡,在那張有著我們四個人的合照的後面——當時只有美帆子沒畢業的合照。
    紙條被壓得平平的,好像沒有過歲月流淌的痕跡。上面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帳號。

    我對著它發呆了一整天,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些班駁卻美好的過往,一點一滴地隨著它被喚起。

    同時也隨著被喚起的回憶,漸漸模糊了現在這個的自己。

     

    ○( ̄﹏ ̄)○ ○( ̄﹏ ̄)○ ○( ̄﹏ ̄)○

     

    隱約記得美帆子說過那樣的話,她說人是會變的,環境變換後,人會為了適應而改變自己。我當時沒有太在意她說的這句話,如今仔細去想,她說的人就是我吧。

    黑田醫生剛離開時,我感覺到萬般的不適應。

    那樣的不適應,不僅僅是在身體上,還有周遭的人和事,甚至是對夢想與現實重合時所產生的差距感,使我覺得困擾了。

     

    所謂夢想,小時候的我只想到跟著爸爸的腳步,長大才找到了自己的路,而後明白要實現那件事情其實是需要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要做出比預想中更大的努力和犧牲,而且還需要——

     

    很多很多的勇氣。

     

    在那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幾乎無法擺脫那樣的困擾,卻也好幾度得到緋山醫生的鼓勵和幫助。緋山醫生原來是個比我還要堅強的人嗎?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疑問。

     

    梶大叔也說過,你們實習生啊,彼此彼此。

     

    ……

    真的是彼此彼此而已嗎。

    「太好了,手術成功了。」

    她看起來是那麼筋疲力盡。我衝上去扶住她,沖口就說了上面那句話。

    緋山醫生為了讓三井醫生回家照顧小孩,已經連續值班好多天了。那天值班夜裡,沒有指導醫生,ICU的孕婦出了問題。

    我知道她一開始為了上直升機,而謊稱了論文是自己寫的。她第一次到現場,跟我一樣什麼也做不到。

    但現實不允許再次逃避。是藍澤跟她率先站出來,最後我們四個合力救起了患者。

    儘管一開始我只是站在一旁,驚訝的看著比我還堅強的那個她。

    不可否認的,那樣的緋山醫生成功地影響了當時的我。

    後來因為環境而變得焦躁的我,也因為她,逐漸突破了高築起來的心牆——

    不再是那個怕事被動的白石惠。

    找到了更像自己、固執傲慢的這個自己。

     

    ○( ̄﹏ ̄)○ ○( ̄﹏ ̄)○ ○( ̄﹏ ̄)○

     

    我的名字叫白石惠。

    在翔陽大學附屬北部醫院急救中心的白石惠。

    那天在美帆子的相簿裡發現了那個久違的帳號時,我正處於心情極度壓抑的狀態。

    並沒有抱什麼希望的情況下,我搜尋了那個當時寫下來的帳號。

    但完全沒有想到的是——

    竟然也有一個叫做Shiraishi Megumi的人!

    而她用的帳號,是在我換手機之前的所使用的。

    她用的大頭照,還是當年醫院的大頭照。

    還沒等我將這個疑惑解開,那位與我同名同姓的白石惠先發了消息過來。

    『是緋山醫生嗎?』對方這樣問道。

    這太奇怪了!我只是用了之前美帆子畫的緋蒙,對方竟然以為我是美帆子嗎?

    她是誰呢?她跟美帆子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她會用我以前用過的帳號呢?!

     

    再一次地,沒有等我反應過來,螢幕上又閃動新消息。

    『我是白石,是你嗎,緋山醫生?』清清楚楚的顯示著。

     

    會不會是有跟我同名的人存在呢?我猜測。

    可是連姓氏也一樣嗎?也認識美帆子嗎?

    這個巧合會不會太大了?!

    『你說你是白石?你的全名是什麼?』一時間手足無措,我按下了這樣幾個字。

    『白石惠。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對方幾乎是沒有思考多少秒,給出了這個回答。

    ……

    我的手僵在那裏,一直按著螢幕上的某個字符動彈不得。

    為什麼呢?為什麼她說她是白石?

    她說——她是我?

    她、是我嗎?

    那刻我只覺得——這怎麼可能?!

    哪有在本人面前這樣說謊的!

    這人怎麼這樣盜別人帳號的!

     

    ○( ̄﹏ ̄)○ ○( ̄﹏ ̄)○ ○( ̄﹏ ̄)○

     

    Part 2

     

    如果說她是白石惠的話,那麼我是誰?!

    但是這個如果根本無法成立。

    那麼就是說,那個自稱為白石惠的人在騙我了!可是她究竟為什麼要撒謊呢?如果是撒謊的話,她又為什麼會知道美帆子?為什麼要冒充我呢?心裡的疑問積了一大堆,

     

    可是我卻沒有直接問出來。

     

    稍微使用一點技巧——就能揭穿她的謊言吧!

    於是我順理成章的冒充美帆子,繼續跟那位冒充我的白石惠聊天。

    當然,她和我的聊天多數都是建立在真正的緋山美帆子的話題上,我和美帆子至今已經認識了要十年,所以根本沒有破綻的。

    而我以為她會在我們聊到過去的回憶時謊話就此穿幫才對——但並沒有!

     

    這個冒充我的人實在是太了解以前的我跟美帆子了,深刻的程度使得我幾乎就要相信她所說的那些話了。

    她說她現在在千葉的圖書館工作,問我在醫院好不好。

    會不會其實我們有碰過面?

     

    語氣顯得那麼關切。

    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要以一個別人的身份來對緋山說這樣的話——而且、如果她知道真正的白石惠一直在緋山的身邊,那這一切不是毫無意義的談話嗎?

     

    越想越覺得想不通,我的心裡面卻始終帶著好奇以外的期待……

    在期待著什麼,期待會在那個人的身上發現點什麼嗎。

    她的故事裡,會有使我擺脫壓抑的方法嗎,有嗎。

     

    ○( ̄﹏ ̄)○ ○( ̄﹏ ̄)○ ○( ̄﹏ ̄)○

     

    在那次的聊天中,我只能找到一個唯一的錯誤:她說那一年因為黑田醫生的事件,離職了,不當醫生了。於是跟其他同事們就此分道揚鑣。

     

    事實上我當時真的很想放棄一切,但最後因為緋山醫生的話,而就這樣留下來了。

     

    雖然一開始真的很難受,但也才有機會繼續待在美帆子旁邊。

     

    之後我又嘗試著給冒充我的那位白石發過幾次的訊息,我想問她還記得不記得我以前和緋山剛認識時候的回憶,又問她是否也還記得我們若即若離的那段關係……

    我堅信除了美帆子以外,沒有人會比我更記得那些塵封的過去,

    除非——她真的沒有說謊。

    她沒有說謊。

    她回訊息了,平淡地描述了我們過去的那些事情。

    非常神奇的是,我所提到的問題,她都一一作出了正確的回答——全都沒有出入。她是那麼那麼地了解我,甚至比美帆子還要更加了解過去的那個我,那一個對美帆子有著特別感情的我。

    更無法接受的是,她也記得那被我奪走的那個初吻!

    我大膽地假設她真的就是我——那麼為什麼會出現兩個我呢?

    我的人生第一次遭遇這樣的情況,我相信這個地球上確實存在著靈異的、或者說超自然的事物,可是儘管這樣的解釋說得通,我還是想要驗證。

    驗證這個假設是否成立最好的辦法就是:見面!

    如果她沒有撒謊的話,此刻的她應該會很想見到久違的緋山醫生吧。

    然而另一個角度來說,如果她說的是實話,欺騙的人就變成了我——我利用了她對緋山醫生的感情,騙她說要跟她見面,而從她的訊息中可以看出來,她是那麼地想念緋山醫生……

     

    對著她的訊息,我發呆地過了一個休假。

    原來她是這麼地、想念妳。

    而這些、此刻的妳又會知道嗎?

    妳知道嗎?

    ○( ̄﹏ ̄)○ ○( ̄﹏ ̄)○ ○( ̄﹏ ̄)○

     

    當我坐上飛機前往沖繩時,內心的矛盾一下子全湧了出來。

     

    或許這是個錯誤的決定,這本來就是個錯誤的決定,自以為是地去尋找一個並不存在的自己,不是很可笑?

    且不說肯定會被藤川嘲笑。在沖繩的父母看見我時,也會覺得很可笑吧。一個兩年以來,沒有回過家簡直是斷了聯繫的人,忽然出現於眼前,會讓他們感到困惑尷尬吧?我知道一定會的。

    在我們的心裡面,至今仍殘存著無法消去的傷痕啊。

    聽她說,沖繩不只沒有雪,連星星也沒有。

    那裡的夜還是一樣黑嗎,也還是那樣漫無邊際吧。

    身處於那樣的世界,會有無法排遣滿滿的寂寞吧。我不願去承認的事實,其實很恐懼著那樣的氣氛——好像一塊黑布要吞沒整個世界,不管怎麼逃離,可怕的事故還是會不斷在每個夜晚重演,就算在夢裡也會繼續的播放著……

     

    有看不清的血肉,隨時會崩塌的建築。

    有無法預知的未來, 她什麼時候才會醒來。

    有說不出的恐懼,什麼時候會來的黎明。

    有聽不到的叫喊聲,於耳膜裏不停被敲打著——

    太陽升起來的那刻,迷失方向的我會不會再也找不到妳。

     

    ○( ̄﹏ ̄)○ ○( ̄﹏ ̄)○ ○( ̄﹏ ̄)○

     

    還是好冷。好冷。

    裹緊了身上的大衣,乖乖地戴上手套。

    緋山醫生彆扭的愛語仍然會響起在耳邊。她自己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呢?

    矛盾的心情暫且隨著冷風飄散了一些。我想先在沖繩找一間旅館住下來,至於之後要不要見面,還是等之後再打算吧。

    我恐懼這個地方,但依然對這個城市有著割捨不去的眷戀。

     

    意外地發現,其實兩年的時間對一個城市來說基本不會產生什麼改變。

     

    天還是這片天,街道也還是那樣的街道,甚至是連寂寞也保存著相同的味道。

    那是一種舌尖嚐不出來的滋味,只能用心去體會,它就像因子般沉浮於空氣中的每個角落。

    那位冒充的白石說過她現在沖繩而不是千葉。

    我用美帆子的身分邀請她在這個月下旬一起在千葉見面,可我自己卻先來了一步。

     

    她還詢問我美帆子的電話號碼,不過我沒有回答。

    那個號碼,撥過去的永遠都會是我而不會是她。

    有點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想著究竟該找個什麼時間去探訪她。

    更多的期待感代替了恐懼,在心裡面滋生蔓延。

    ○( ̄﹏ ̄)○ ○( ̄﹏ ̄)○ ○( ̄﹏ ̄)○

     

    Part 3

     

    躺在旅館的床上,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可能是室內外溫度反差過大的緣故,我覺得腦袋在發暈,有種著涼了似乎是像要感冒的症狀。

    閉上眼睛想要休息卻發現思想還在一直運作著無法停下來,還是應該起來吃感冒藥預防比較好吧?望著天花板,光是這麼一個問題就在腦袋裡周旋了好久……

     

    以前也是這樣,感冒時這樣懶惰下來,即使是吃藥如此嚴肅的事情也會覺得倦怠。

    明知道這樣偶爾倦怠的白石惠,是會惹妳生氣的啊。

    …………

    「不要說我沒有警告妳,等到妳趴在床上起不來——我是不會帶妳上醫院的!」

    美帆子的樣子好凶,明知道我當時很不舒服,可是她仍然對我這麼凶——就像她平常對待不乖的患者一樣。

    是真的很凶吧,溫柔的樣子我感受不到了,平時雖然彆扭彆扭,不都還是會好好說話好好商量事情的嗎。

    只不過因為我在家睡過了頭,不記得生病的自己應該要準時吃藥,順便也沒吃飯而已。

    只是,用得著嗎?用得著花這麼大力氣對我吼嗎?

    不是應該從妳眼中看到不小心流露出溫柔又溺愛的眼神嗎?

    我噘起嘴,看著那個好生氣的美帆子。

    這個一直陪伴在我左右的美帆子,是個很會操心的人。這樣也就算了,她還是跟我最初認識她那樣彆扭,即使是很操心對方,也不會直接將自己的心意赤裸裸地表達出來。

    她的愛是拐著彎繞進來的,有時候我這樣想。那個時候因為感冒生病的我,請假在家待了好多天,每天都會接到醫院她打來的慰問電話,每天都習慣了在某個時間她就自動出現在我家。

    因為突發狀況有事而無法來照顧我的人在隔天時見到我半死不活的樣子——於是狠狠地送了我一頓罵。或許是我真的太不會照顧自己了,不想下床不想吃藥,甚麼都不想。一天下來大概只喝了幾口水,肚子餓過頭之後就完全失去了想吃東西的感覺,只覺得舌頭好乾啊,乾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好噘起嘴,可憐地看著她。

    當眼神對視的時候,我產生時間恍惚停頓了的錯覺。

    這樣對視著過去了多少年,那一刻竟無法分辨。

    對於為什麼時間流過後,我們還站在原地,也從來就不明白。

    她往前,我愣坐在床上。

    一個不需要更多解釋的擁抱代替了一切。

    代替了那些、叨叨絮絮的話。

    其實就是擔心我吧?

    其實,已經傳達到了啊。

    環繞而過的雙手,擁緊了曾經覺得似泡沫樣的感情。

    她的頭擱在我的肩膀上,越來越低,越來越沉。

    「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然後、我的眼淚就像忽然找到了出口的泉水,湧個沒完。

    ……

    ○( ̄﹏ ̄)○ ○( ̄﹏ ̄)○ ○( ̄﹏ ̄)○

     

    美帆子的話回蕩於耳邊,使我忍著身體上的不適,終於從床上掙扎起來去找藥吃。在翻到包包裡面的東西時,忍不住拿出了那本夾著小紙條的相冊來看。那張我們的合照是停機坪上拍的,那個時候的我們看起來好幼稚,但是大家都笑得好快樂。

     

    是不是從前的她,也跟我一樣有過想要靠近彼此的感覺呢。

     

    後來也沒清楚這個疑問,反正即使問了她也不願意承認。

     

    如果說現在那個圖書館員白石惠是真實存在著的,她也還對緋山醫生保留著沒有改變過的情感嗎?又是個有點好笑的問題,只是——可是——這會是真的吧?

    因為她說,不論是初吻的情形還是其他的回憶,她都還記得。

    因為她說,以前未能了解的自己的動機,現在明白了。

    因為她說,現在就想見面,真的不想再逃避了。

    因為她還說——很想念妳,緋山醫生。

    是啊,真的很想念吧。

    於妳,於我,都是如此吧。

     

    ○( ̄﹏ ̄)○ ○( ̄﹏ ̄)○ ○( ̄﹏ ̄)○

     

    對於要跟那位白石見面的事情,我感到矛盾的原因是,如果我們是相同的兩個人,我應該要如何跟她解釋?

    如果說我們本來是同一個人,因為那一次的黑田事件而去到了不同的兩個分隔的世界裡,我們真的可以再次相遇嗎?

     

    不僅如此,我更在假設,如果她知道我跟美帆子早已經是戀人的關系——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是失望?是難過?還是覺得欣慰呢?

    哪一種情緒都好,她可以接受嗎?她可以接受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另一個跟她相同的人奪走了本來也屬於她的那份愛嗎?

    那麼我呢?

    我又可以嗎?

    我不知道。

    也許見面本是個錯誤。

    在旅館裡待了一整天,想要出去的念頭都沒有。

    或許這一切根本就是虛幻的,而內心的慾望不過是為了尋求什麼安撫而已。

     

    可是現在忽然想明白了,就算真的有那樣一個失落的我存在於圖書館世界,就算我真的見到了她——也不會覺得有被安撫到。

     

    同樣是白石惠,看見另一個寂寞的自己,現在的我也不會因此覺得撫慰才對。

    同樣是白石惠,我的故事和我的未來,並不應該讓她一同去承受才對。

    回去吧,回去好了。

    千葉對我來說是個逃避現實的好地方。

    在這裡,寂靜黑嘛嘛的沖繩夜晚,有我無法跨越的障礙。

     

    ○( ̄﹏ ̄)○ ○( ̄﹏ ̄)○ ○( ̄﹏ ̄)○

     

    結果第二天睡到了中午過後,我收拾了東西準備飛回千葉,走之前還是忍不住想要回老家看幾眼。

    害怕的心情也無法阻擋前進的腳步,我依舊渴望從那裡獲得些什麼。

    然而,當我到達家附近,正打算從計程車上下來時——

    有兩個剛經過的行人吸引了我的視線。

    其中綁馬尾的男生好眼熟,我肯定自己認識他!

    ——他、他難道是——

    平岡???

    那旁邊的人是——

    另一個我?!

     

    ○( ̄﹏ ̄)○ ○( ̄﹏ ̄)○ ○( ̄﹏ ̄)○

     

    Part 4

     

    我們常常在說,要真正了解一個人也許要花很長很長、可能一輩子的時間。

    別人都說難以了解,而對於自己呢?能夠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部分有百分之幾?你知道自己究竟存在過多少種樣子?你又知道自己內心真實想要追求的東西是什麼?

    ……

     

    沖繩的夜漸漸變得陰冷起來,身體開始不自覺地打哆嗦。不過是一個轉眼間我竟成了有家不能回的孩子。因為眼前這棟房子,已經住下了另一個我。我親眼看著那個白石惠和我從前認識的平岡一起進了家門。

    他們的關係一目了然,原來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那個令我既陌生又熟悉的白石惠真的長著和我一模一樣的面孔,除了頭髮還要更長一些以外,說不出來還有什麼其他的差別,連身高和走路的姿態,都跟我是那麼那麼的一樣!

    當然一樣啊,不禁嘲笑出來。因為那個就是我,所以當然的、在外表上是沒有不同的吧。

     

    忽然糾結在這樣一個白石惠的身上:在訊息中的她很顯然還對美帆子有著放不下的情感,可現實中她卻其實是個已經有戀人的傢伙。

    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真實的樣子呢?她現在看起來不是很幸福嗎?為什麼還想要見美帆子?這樣的見面未必會有什麼結果,反而會為現實裡的平穩造成重大衝擊不是嗎?

    於是更加堅定了原本就不想要見面的想法。

    而我,也只要坦白告訴她其實美帆子早已經有戀人的事實就好了。

    而她,也只要安穩地繼續她原原本本的生活便好了。

    或許有一天我們都會發現——

    其實根本沒有對方存在過的痕跡。

    我們活在不同的時空裡,這樣的碰撞應該是錯誤的。

    ○( ̄﹏ ̄)○ ○( ̄﹏ ̄)○ ○( ̄﹏ ̄)○

     

    那個夜晚真的沒有星星,我在家的門外徘徊,終於下定了決心要離開的時候——

    身後忽然出現一個人,那人在後面拍了拍我的肩膀,幾乎把我嚇倒!

    「白石惠?」他的聲音聽起來既陌生又似曾相識。

    ……」緩緩地轉過頭,我驚訝地看見了平岡就站在我的面前。

    完全沒有預料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平岡見面,我正在驚慌失措,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解釋目前的狀況——關於我其實並不是他身邊那位白石惠這樣的事實。我只好張大嘴巴,欲言又止……

     

    如果他察覺出來我其實跟那位白石惠不是同一人又該怎麼辦?

    但如果他根本就將我當成了她呢?又該怎麼辦?要怎麼辦?

    「你還好嗎?」平岡沒有像我以為的那樣,而是出口便問了這句話,我注意到他的目光還在努力地辨認著我的相貌,所以——他知道我?!怎麼可能?!

     

    「真的是白石!你還好嗎?」他確定了我的身份後,又再重複了那樣的話。

    我往後退了一步,頭腦還很混亂——眼前這個平岡的確是我今天不久前看到的那個平岡沒錯啊,只是為什麼,他會這樣對我說話?從他的問話中,似乎並沒有把我辨認為他的戀人白石惠吧?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他會知道是我而不是她?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你不要驚訝,我們以前見過面的。」平岡緊接著又補充道,「你不記得了嗎?兩年前你回來這裡的時候,我剛好也在這邊。那時我們的確見過一次,對吧?」

    「啊啊啊……」忽然地、那些回憶全湧進了我的腦袋裡面,其中便有平岡的臉孔一瞬間穿梭而過。

     

    兩年前在沖繩發生的那件事情,我一直嘗試著要忘記它,所以大概連其中的細節,見過一些什麼人,也漸漸地記不太確切了。其中確實有平岡的存在,我忽然能夠肯定我們是見過面的,那是我離開沖繩去了醫學院以後第一次重逢吧?

    當時的他看起來很困惑,一直對我說了很多我所不能理解的話,只是我根本沒聽進去,因為我的心都在美帆子的身上。那就是上一次回老家的情形了……

    「想起來了?」平岡露出不變的笑容,他指了指家裡面然後問我,「要不要跟我去散散步?」

    「恩。」為了不打擾到屋子裡面的另一個我,我答應了平岡的請求。

     

    ○( ̄﹏ ̄)○ ○( ̄﹏ ̄)○ ○( ̄﹏ ̄)○

     

    一切不再顯得寂靜、雖然沒有星星卻使人難忘的夜晚。

    在這之前,我以為我的沖繩之旅將會無功而返。沒想到的是,我不僅僅見到了另一個我自己,而且遇到了跟我有著同樣困惑的平岡。

    在跟平岡的交談中,我才發現,有人比我更早地陷進了兩個白石的故事裡。

     

    從兩年前我跟平岡見面時,另一位白石惠便已經存在於他的世界。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那位白石惠已經在千葉圖書館過著平凡卻始終懷念緋山醫生的生活。

    平岡對她的了解程度也使我感到驚訝,他非常清楚那位白石惠愛的人也是緋山醫生,而且由始至終都是如此……

    平岡表示,他希望我可以跟另一個白石惠見面。

    他希望我可以改變那位白石惠的狀況。

    「沒用的。」我對他無奈地笑笑,「她想見人的並不是我。」

    她想見的人,是美帆子啊。

    由始至終都如此,不是嗎。

     

    ○( ̄﹏ ̄)○ ○( ̄﹏ ̄)○ ○( ̄﹏ ̄)○

     

    Part 5

     

    跟那位在當圖書館員的白石惠相比,我們誰比誰更想要見到美帆子?

     

    我跟美帆子已經兩年沒有聯繫了,或者說——距離美帆子的失蹤已經過去兩年之久了。

     

    有傳言說她厭倦了當醫生所以是有計畫地脫離這種生活,有傳言說她可能早在兩年前就發生意外不在人世了。不管哪一種說法,我始終也沒去相信,也無法相信,半點也不願意去相信。

     

    我寧可她是厭倦了我這個白石惠也好,就是無法接受她厭倦了做醫生又或是承認她不再存在的可能。

     

    冴島說,沒有緋山醫生的白石就像少了魂魄。

    關於其他人說讓我害怕的那些猜測,只有冴島和我始終相信著,有一天會再見到美帆子。

    「緋山醫生只是想開個天大的玩笑吧。」即便如此,冴島的安慰也顯得那麼無力。

    再也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沒有緋山美帆子的我,或許真的掉了魂魄。

    而生存在這樣沒有美帆子的世界,有時候恍惚得像是自己也不存在的感覺。

    這樣的我,會被嫌棄的吧,是一定會的啊。

    美帆子與我的友誼,是在那一次感冒生病時變質的。說著是為了方便照顧我,那段時間她搬進我家來住,這一住就變成了同居,就那樣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現在想來,那段時光成了最美好的回憶。她會坐在離窗戶最近的那張沙發椅上抱著抱枕看電視,透過玻璃折射的光彩落在她的身上時,華麗耀眼得總讓我無法直視……

    我非常痛恨回憶這個詞,為什麼人要有回憶呢?

    為什麼所有的美好都終將成為回憶呢——

     

    回憶是無法保存的東西啊。

    若干年後,回憶就會消失吧。

    我多想實實在在的守著美帆子一輩子,只是那樣的心情與現在的寂寞成了巨大的反差。

     

    ○( ̄﹏ ̄)○ ○( ̄﹏ ̄)○ ○( ̄﹏ ̄)○

     

    平岡也對於美帆子的失蹤有很大的疑問。他問我美帆子究竟是如何消失的?而兩年前在沖繩又發生過什麼事情?現在忽然提起了勇氣來敘述它……

     

    那陣子,稍微有點沉迷星空。在颱風興盛的夏季,我提出要去沖繩看英仙座流星雨。

    「你去的話,我就搬走了!不是開玩笑的。」

    美帆子皺著眉頭,扁著嘴唇,一副十分頭痛我的模樣。

    只是這樣的話對那時的我來說一點威脅力也沒有,那時我有百分百的把握,美帆子怎麼可能搬走嘛,她應該是愛我還來不及的。我把臉頰貼在她熱熱的手掌心,攝取著那裡的溫度,企圖以這樣的行動化解掉那些本就沒什麼值得爭吵的小矛盾。

     

    「妳如果被海浪捲走,不要來跟我求救,求救了我也不會去救你,聽到了嗎?」只剩下她無力補充的話語。在她修長的指尖觸碰到睫毛時我及時地閉上了雙眼,在那裡有和諧的心跳聲,重疊著包容著我的吻意。

    對沖繩寂靜夜晚的星空還包含了兒時的種種回憶,我情緒高漲的沒有人能阻止。甚至連美帆子也對我無能為力。

    她知道她那時對我說的話沒有平時的威脅力,而我也從她眼裡看到那愛的擔憂。

     

    只可惜那樣的擔憂,仍未使我熱情減退。沒有想要覺悟的我,隔天興致勃勃的前往沖繩了。只是在美帆子的枕邊留了小紙條,寫下:最愛妳了,不要搬走比較好吧?

    那樣不負責任的話最終導致的後果便是不堪設想的。

     

    天氣驟變,沖繩被暴風雨籠罩,這確實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父母從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便馬上尋求幫助,才讓我平安地歸來。

    想給她報個平安,只是美帆子的電話卻始終無法撥通……

     

    那一刻我滿心的糾結還有不祥的預感。

     

    非常害怕她會跑來沖繩去找我。

    當時的情況混亂得沒人會知道有誰來了有誰走了,我被接回家時才意識到事情有多麼嚴重,我請求他們讓我去找美帆子的時候,被拒絕了,他們說她又不在沖繩——我的頭彷彿有千斤重,我聽不到他們說什麼,我被迫睡在床上,做了一整晚的惡夢,聽到美帆子的聲音,無助地呼喊我的名字。

    他們說我生病了高燒一直不退,卻始終沒有告訴我美帆子在哪裡。

    她的腳印,於那天開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

    沒有人能夠原諒自己做了這麼愚蠢的事情,只是也沒有人能夠讓時間倒流。

    如果不是我任性地做了讓她擔心的事情,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報應吧。

    在千葉我們的家裡,美帆子的枕頭邊,那張小紙條依舊安靜地躺著……

    只是,上面的字跡早被淚水模糊,最終成了斑斑點點無法挽救的回憶。

    以及這個承載了太多想念和悔意的自己。

    ○( ̄﹏ ̄)○ ○( ̄﹏ ̄)○ ○( ̄﹏ ̄)○

     

    當平岡聽完這個故事後,問我有沒有再繼續尋找美帆子——

    我苦笑著回答他,該找的地方早已經翻了個遍。

    可美帆子就像是人間蒸發般一點消息也沒有。

    「放棄了嗎?假如說我也許能夠幫妳呢?」猶豫了片刻,他看著我的眼睛說出了使我猜不透的話,「我想她或許並沒有真的消失,只是跟現在的你一樣,迷失了方向……

     

    ……

     

    天開始微微發亮,沖繩的清晨散發著不知名的香氣。

    與天空交接的那裡,我看到了像是希望的束束光線——

    散落在褪色的這片回憶裡,以及充滿著誘惑的那些未來上。


  • 6 绯山糊糊酱 2020-5-9
    0 8


    Chapter 03.

     

    Part 1

     

    在午後的那個時間睡下去。

    在夢裡聽到風吹起鈴鐺的聲響。

    在聽到誰的呼喊時驚醒過來。

    在恍惚中覺得身體缺失了什麼。

    ……

    這幾年千葉的氣候開始變得反常起來,我還記得,說過這是溫室效應的所帶來的後果的人是誰。那個人一消失便是兩年,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她就像是生命裡一陣輕柔的強風,吹過了,吹響了風鈴,帶走了美夢——同時也帶走了我缺失的那顆心。

    能夠想像沒有心的人是如何行走的嗎?

    我的時間過得異常緩慢,但其實是我走路的步伐顯得太緩慢,因為一旁再也沒有需要我加快腳步才能跟上的長腿。

    在每個休息日睡過午覺之後,我會坐在起居室離窗戶最近的那張沙發上看風景。

    以前我只會坐在沙發上專注地看電視,從來不覺得玻璃窗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現在才了解到,為什麼她總會出神地看著這個方向,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在這個冬天到來之前,窗戶外面都是一片紅色。

    應該是楓樹,葉子並沒有很茂密,顏色卻非常的深。

    一開始滿滿的青綠色,隨著季節的推移,變得香熾烈火。

    秋天來了的時候它不會因為葉子變黃而掉落下來,我想它的生命力一定很頑強。

    每隔一個住戶的距離,就種有一株,所以我想它們也不會覺得寂寞吧……

    任憑風吹雨打,都永遠不會改變地肩並肩站在一起。

    ……

    「美帆子喜歡這裡嗎?」

    還記得她說這句話時候臉上的神情,帶著滿滿喜悅。

    那種語調,彷彿是在問我,喜歡我嗎,喜歡嗎。

    「恩……可以。」

    也還記得我的回答,有些不明確的回答。

    每一次幾乎就脫口而出的告白,總會哽咽於喉嚨間,比魚刺還惱人。

     

    常常會看到她興奮地期待著,而後聽完我的話時明顯失落的模樣。

    她一直在期待的話,而我一直沒辦法好好說清楚講明白。

     

    我以為我們已經太熟悉對方了,我以為這樣的交往就不需要更多的言語來表達了。

    我以為只要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幸福就會長長久久的跟隨著我們了。

    如果當時再坦白一些會更好,對吧。

     

    我喜歡妳,喜歡妳的每個舉動,每次的對視,喜歡清亮瞳孔裡只有對方的感覺。

    喜歡肩並肩地靠在一起,喜歡妳期待時閃亮亮的神情,又或是垂下尾巴失落時的嘆氣。

    春、夏、秋——一並逝去了。

    轉紅的葉子變暗淡了。

    隔天再看它們的時候,已經覆蓋上一層白色。

    一瞬間,我竟然分不清楚它究竟是白還是紅。

    居然,下雪了。

    千葉下雪了啊。

    ○( ̄﹏ ̄)○ ○( ̄﹏ ̄)○ ○( ̄﹏ ̄)○

     

    日復一日,時間越是顯得緩慢,日子也越是顯得漫長。

     

    最初孤獨的時候我會每天畫著牆上的月曆,堅持在日記本上寫下關於我們在一起時的種種。

    可當終於有一天在月曆上用紅筆圈下日期時,卻怎麼都寫不下去——筆沒有水了,即便換一支也還是如此。

    回頭去數,用力地數,這樣沒有白石的日子究竟過去了多少天?為什麼久而久之會數不出來也想不明白,就連當初是怎麼失去她的也記不太清楚了。

    那些我們共同擁有過的回憶,為什麼會像泛黃的日曆日漸褪色呢?

    再到後來有一天,藤川在食堂裡扯著我們當實習生的經歷給新實習生聽時——竟然一點也沒有提起白石!為什麼!?

    我開始尋找白石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這才發現,一點也找不到了——

    她消失了,像從來沒存在過這個世界般,杳如黃鶴

    「你記得白石嗎?」

    「在醫院時會綁著馬尾,個子很高。」

    「她喜歡看書,喜歡把口袋裝滿滿的。」

    「笑起來像隻柴犬,有著沒人可以抵抗的笑容。」

     

    「你記得白石嗎?白石惠,她是我的戀人。」

    沒有人記得嗎?問了好多人,醫院的朋友,病患或家屬,還有——還有藍澤藤川跟冴島。他們都不記得,甚至說從沒聽過那樣一個名字。

    只是白石才消失了多久,為什麼關於她的記憶卻只保留在我一個人的腦中?

    我記得白石,她是我的戀人。

    我們認識很久很久了,快要十年了。

    我記得白石,總是記得。

     

    ○( ̄﹏ ̄)○ ○( ̄﹏ ̄)○ ○( ̄﹏ ̄)○

     

    Part 2

     

    知道千與千尋的故事嗎,千是被賜予的名字,千尋是被剝奪的名字。

    裡面的白龍遺忘了自己的名字,卻記得千尋的名字。

    以前看的時候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這次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哭了

    淚由眼角滑落時,忽然感覺到恐懼——對於所有人都認為白石惠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裡。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因為什麼,我記得她,一直都記得很清楚。

    只是——

    很害怕有一天連我也會忘記她,忘記那些關於我們之間的回憶。

     

    回憶是很難保存的東西。如果我們稍加疏忽不留意,它們就像冬日裡遇上熾烈陽光的雪人,將會被熔得一乾二淨。

    那關於白石的也會嗎?她說話時候的神情,每一個動作,現在想來明明都還是歷歷在目啊。

    有一片葉子沉重地落在額頭。

    後來雪慢慢覆蓋了周圍的存在,這種有規律的六角形結晶體,微小卻顯著奇妙萬千。當伸手想要握住時,卻發現已融化於掌心上。

    看似有形卻虛無的東西,這個空間裡存在著多少,我們皆無法獲知。

    視線中有人從茫茫的這片世界中站立了起來,繼而散落了全身白色的花兒……

    ……

    「美帆子會一直記得嗎?」

    聽起來毫無邊際的話語,從妳的口中說出那刻時我卻能領會。

    白石站在沙灘上,離我有十米遠的距離。

    說近亦遠,似乎從來就存在著無法逾越的那段障礙——

    那天起想要親近妳,改變這樣長久不變的狀態,改變我們的關係。

    「要記得什麼?」我怕我會遺忘。那是我的回答,再次地讓妳失望了吧。

    「不管是還沒有畢業的我們,還是現在的我們」明知道我聽得非常清楚,妳的聲音不會被那海風吹走,卻仍用力在傳達呼喊著這樣的話,「如果不小心將這些都忘記了,」那不是很可惜嗎?

    ……

    想起來了。

    那陣子,忽然間我跟白石都有了一小段時間的休假,就好像突然成了遊手好閒的失業者。從高強度高壓力的工作中暫時解脫,頓時失去目標的那種生活讓我們覺得恐懼與空虛了吧。

    於是兩人一起去了趟白石的沖繩老家,在純淨潔白的沙灘滾打在一起,亂喊著那樣漫無邊際的笑話。對吧,其實聽起來有些好笑吧?

    那個時候白石想要我銘記在心的,我曾經以為是我們作為同事一起奮鬥的日子,但原來其實是——所有所有我們兩個在一起度過的日子。

    悲傷也罷,快樂也好,真正能夠銘記住的,又剩下多少?

     

    而後我還是笑出來了,因為那些似傻瓜般的問話。

    而後我還是說我會盡力去銘記——

    不論是以前,還是那個現在。

    亦或者是未知的某個未來。

    但是我無法承諾我真的能夠一直記得……

    她沒有聽完這些話,跑上來擁上前,不能再貼近的懷抱佔滿了內心的每個角落。

    我說,我無法承諾,所以才更應該把握那個現在。

    因此,現在就在一起,我不要有後悔的將來。

     

    ○( ̄﹏ ̄)○ ○( ̄﹏ ̄)○ ○( ̄﹏ ̄)○

     

    所以現在也沒有後悔,對於以前的那個將來——和現在看似不那麼美好的這個將來,我從不感覺到後悔。

    白石是實實在在存在過的,這在我看來是怎麼都無法推翻的事實。

    我想要尋找她的痕跡,在將所有一切我們的回憶遺忘之前。

     

    翻到以前的日記,上面清楚地記錄了白石失蹤的日期和經過,兩年多了。只是那時候的沖繩是酷夏時期,在千葉的我們永遠也無法體會那樣的炎陽炙熱。

    我們同居了好一段時間,就在這所白石居住的公寓。如今我仍常常覺得她的氣味停在這個空間,每次跑到陽台尋找她的身影時,卻看不見任何東西。

     

    ……

    我也知道她如果有想做的事,便無人能夠阻擋。沉迷星空到要在颱風時節跑回沖繩看流星雨。她也許不知道,每次給予她的自由,每每都會感到內心劇烈的動盪。

    我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她躲進我的懷裡。

    懷抱裡的她看不見我的擔憂,明明她也知道那樣的滋味吧。

     

    但最終我還是敗了下來,在某天早上看到枕邊可怕的小紙條:

    最愛妳了,不要搬走比較好吧?

    說搬出去當然是恐嚇的話啊,可我多麼希望那是有效的恐嚇而不僅僅只是句擔憂。

    白石回沖繩了,在那個颱風時節。

    我開始無法克制地產生一連串的擔憂:萬一被海浪捲走怎麼辦?萬一聯絡不上該怎麼辦?萬一再碰上腳抽筋該怎麼辦?萬一天氣驟變起來又該怎麼辦?!

    越是覺得恐懼,那樣的不詳預感越是油然而生。

    終於在看電視的天氣預報的時候得知,颱風圈已經碰到沖繩了。

     

    ○( ̄﹏ ̄)○ ○( ̄﹏ ̄)○ ○( ̄﹏ ̄)○

     

    Part 3

     

    那一場暴風雨就此隔斷了我們的聯繫,從那之後便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只有我一人堅持著相信她沒有離開過這個世界,即便周遭的人都忘記了白石惠這個人,我也不會就此放棄任何存在的希望。我始終相信著,她不會只是一陣輕柔的強風,也不會像冬日裡終將融化的雪……

    她會回來的,如果她不回來的話我也會找回她……

     

    這樣想著的有一天,下班的時候遇到了說是跟白石同樣來自沖繩的一位同學。事實上我不記得他,但他看到我的時候馬上叫出了我的名字——據說是上次跟白石一起去同學會時記住的。對此,我感到有點意外,對於有人僅只一面之緣就記得我,並馬上和白石連結在一起,難免覺得有些觸動。

     

    「請問你能幫忙連絡到其他同學嗎?或是能借我看看你們的畢業紀念冊?」

    「我試試看,其實現在也不是大家都很熟,並不會常常聯絡。畢業紀念冊應該是放在沖繩的。」

    「是嗎謝謝你。」

    莫名地感到有點失落,雖然也不知道自己內心曾在期待過什麼。

    這位同學很顯然不再引起我的興趣。

    「果然白石也很懷念那個時期吧?人的記憶果然還是很強大的啊……」他不知道白石失蹤了嗎?那位同學看到我有些感傷失落的表情時,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是嗎?是這樣的嗎?

    人的記憶果真是很強大的嗎?

     

    ○( ̄﹏ ̄)○ ○( ̄﹏ ̄)○ ○( ̄﹏ ̄)○

     

    我很懷念剛當實習生的那個時期,以及那個時期的我們。

    白石曾經說過的,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前的那個時候,都不要忘記。

    因為如果將那些回憶忘記了,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啊。

    我沒有忘記。

    現在也還沒忘記。

    ……

    「幸福嗎?」

    ……

    「妳幸福嗎?」

    「一般般吧。」

    ……妳很幸福?」

    不幸不幸。」

    緋山醫生才是真的笨蛋!」

    蘊藏在她眼中已經太久的眼淚突然爆發了。

    那形容我的話,不知道該歸類為氣話還是醉話,又或是真心話。那時候沒有很理解,喝醉的她是個性格古怪情緒多變又難纏的小孩子,——又或許,只是我還不夠了解那一個她。

     

    那個時期,我在醫院裡的人氣莫名的上漲起來。以前也不是乏人問津,但那陣子忽然連續遇到各式各樣的告白。

    一旦見慣則不怪吧,當那類事件頻頻發生後,我自然而然地不再特別排斥。

     

    大概是被對方的固執感動,在拒絕過很多人的告白後,忽然沒有再去抗拒——明明也沒有小鹿亂撞的感覺。

    他在每天早上送我來醫院。

    他在每天下班時停在醫院附近等我一起回家。

    他長的不差,俐落的髮型,說話時的聲音溫柔且穩重。

     

    有一次下很大的雨,而我們兩人只有一把傘。他堅持要邀請我去他家做客,我本想逃掉可是被混亂的內心干擾了我的思想。他做了很美味的咖哩飯,但那時候肯定舌尖裡嚐到的那種味道不叫做幸福。

    但這樣看起來幸福的事情還是會一傳千里的。我和那個男生的事情漸漸地被傳到了其他人的耳中,最後也傳到了白石那裡。到底白石是怎麼想的呢,我並沒有過多地去猜測過她的內心。本來那時候我們之間的關係也還沒有親密到無話不談的境界,因此我想我的這份戀情對她而言應該是毫無關聯才對吧?

    按道理來說就是這樣的吧?我自以為是了嗎。

    那時候是第一次看到她落下的淚水,透明得有些叫人心痛與不忍。她說緋山醫生才是真正不折不扣的大笨蛋,而她最最最討厭我這樣了。是真心話嗎?

    我被討厭了啊……

    老實說在那之前我從沒想過自己會被白石討厭,那會是什麼滋味。白石這個人怎麼會討厭人嘛。

    而後了解了,就像是有很多只小蟲在心裡面爬來爬去,等想要將它們趕走時,卻已經太遲。心被蛀了洞,白石像陣風似的從洞口外面吹進來,好涼好涼…… 有點點心痛……還有些些不忍……

     

    當然最終那不算戀情的戀情便不了了之。我不知道是那個男生看出了什麼,還是我自己表現出了不再想要繼續下去的想法,總而言之就那樣過去了。白石第一次的哭泣也過去了,帶著我所看不透想不清的那些情緒,最終成為了現在懷念著的回憶。

     

    ○( ̄﹏ ̄)○ ○( ̄﹏ ̄)○ ○( ̄﹏ ̄)○

     

    忽然有了想去沖繩的念頭,想再去看看那片海灘那片星空。

    那裡也有過我們共同的回憶,在那裡,是不是會更看得見那些過去——

    以及過去的那一個你?

    帶著期待,以及遺失的我的愛。

     

    ○( ̄﹏ ̄)○ ○( ̄﹏ ̄)○ ○( ̄﹏ ̄)○

     

    Part 4

     

    當看不到未來的時候,是不是連過去的一分一秒也想要用力地將它們抓回來?

    此刻的我便是如此,在這個沒有白石的世界裡,開始嘗試著從過去裡尋找她的蹤跡。

    即便是終將消逝的雪花,也仍會留下淚水一灘吧,更何況是實實在在我們之間的這份感情……

     

    來沖繩的次數不多,僅有的幾次都是和白石來的,於是腦袋中被覆蓋著的,永遠都是那些難以磨滅的回憶和她總是溫和的笑臉。

     

    在離開千葉時,前幾天認識的白石的同學又來找我。似乎是先前在沖繩的同學忽然跟他聯繫了,說是最近會來千葉。當他問我要不要找白石一起出來見個面時——被我委婉的拒絕了。我對他說,如果我從沖繩回來的時候,他也還在千葉的話,那時候我們再約吧。

    我想他的同學應該不能幫上我什麼忙吧,大概。

     

    ○( ̄﹏ ̄)○ ○( ̄﹏ ̄)○ ○( ̄﹏ ̄)○

     

    還記得當我說我在沖繩無家可歸時,白石曾回答的那句話——

    「我老家的大門永遠為美帆子敞開,任何時候都會招待你。」

    說話的人不知道後來發生哪些事,已經讓我再也不能回去她的那一個老家了。

    如今白石的父母也還好嗎,一切是不是都恢複了平靜。這些都很想知道,也很想很想去看看他們,看看那裡的人和物,卻又總是感覺到膽怯。

    我沒有守好她,白石的失蹤,說到底就是我的過錯。

    自己尚且無法釋懷的事情,我沒能奢望別人能夠做到啊。

     

    此刻躺在旅館的床上,頓時發現名叫孤獨的那種感覺填滿了所處的整個空間。

    如一粒粒灰塵漂浮在空氣中,卻又散發著濃烈的酸味——於是當那樣的酸味最終湧上鼻腔時,我的眼淚開始泛濫了。

     

    好久沒有哭過了,曾經以為早已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又或者是能夠堅強地控制自己的行為,卻還是錯了啊。回到這個地方時,沒有防備的心一下子被寂寞降服。

    不明白為什麼剩下了自己一個人,不明白為什麼好端端的幸福轉眼便消失。

     

    更不明白這據說是能夠習慣的日常,也未能敵過對妳的思念……

     

    所以大哭了,咽喉處什麼東西在哽咽著無法通暢,也還是哭出來了啊。眼淚濕過了耳際,淹入了髮絲。最終無法仰視著天花板,因為那些透明的液體漸漸讓氣流難以控制呼吸感到困難。

    蹲坐於地板上,這樣發不出聲音也好,找不到抑制的方法也沒關係,反正這裡只有我一人,妳不會看到……

    妳看不到,感覺不到的這些。

    強烈卻又帶著絕望的想念。

    ……

    睡去後,在夢裡面又再一次地聽見風鈴聲響起。

    而後是白石在哪裡呼喊我的名字,不絕於耳。

     

    ○( ̄﹏ ̄)○ ○( ̄﹏ ̄)○ ○( ̄﹏ ̄)○

     

    有時候我們會分不清,究竟是想念比寂寞來得強烈,還是寂寞比想念更使人難受。

    又也許,這兩者本身就是無法對等存在的吧。

     

    哭完睡醒以後,我在沖繩的大街上晃了一圈後發現自己真的無處可去了。

    這時候忽然想看看她以前學校,不知道在那裡還會有妳過去的痕跡嗎——結果是近乎失望的。

    生育率降低,那裡被改建成了圖書館,相似的只是那些絡繹不絕的人群,一張張期待著未來與夢想的面孔。

    在圖書館裡遊晃時,找到了他們畢業時的相冊——憑印象地翻過去——在他們班的合照中,右上角最邊邊的地方,有白石。

    記憶中是這樣沒錯吧?

    只是當我翻完整本項冊時,我盯著封底看了很久很久。

    有一抹陽光從窗外溜進來,但是不刺眼。

    那個右邊最角落的位置——

    看不見白石。

    每一個班級合照都沒有。

    我皺著眉頭,仔細地想,真的沒有記錯。

    再仔細地看上面的每一個人,沒有,沒有白石的臉。

    翻過去——也沒有白石惠的名字!

    為什麼會這樣?!

    白石不見了?!

    不論是在千葉還是沖繩,我都找不回妳的痕跡了嗎?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呢……

    ○( ̄﹏ ̄)○ ○( ̄﹏ ̄)○ ○( ̄﹏ ̄)○

     

    很快地我從當地圖書館員得到了真相,他好像是白石之前的老師,從他口中敘述來看,白石確實是這屆同學,只是她沒有在那一年畢業,因此也沒有在那一屆的畢業相冊留下照片和名字。

    「沒有畢業的話,她後來去哪兒了呢?」我問。

    「聽說是去東京了吧,然後現在好像是在千葉的一所圖書機構工作。」得到了這樣的答案。

    我不禁愣了,難不成白石還在千葉嗎?!

    那個在千葉的人,真的是我所認識的白石嗎?

     

    ○( ̄﹏ ̄)○ ○( ̄﹏ ̄)○ ○( ̄﹏ ̄)○

     

    Part 5

     

    在那很久很久的以後,我才真正明白這個故事經過的原委。

    而在那之前,對於為什麼白石會消失,為什麼又會出現可能在千葉的奇蹟,我都一直感到很迷惘。這樣的迷惘也許對於那個時候失落的我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希望的替代。

    只要還抱著對白石的想念,只要還銘記得那些我們的回憶,以及抱有著對重逢的期待,便足夠了吧。

    冷冽稀薄的空氣中,漂浮著一層白蒙蒙的晨霧,每呼吸的一下就能感受到寒冷的嚴酷。

    今天要回千葉,內心卻有著奇怪的不安,彷彿會遇見的人並不是久違的白石,而會是過去的回憶,好似可以看得見,卻無法觸摸得到。

     

    無法忽略那樣的不安,它像是很久以來便預示著將會發生一樣——從每一個轉角的地方探頭張望,每次總以為聽見了誰的腳步聲卻總只有失望;從每一個午後夢醒的時刻想起她,每次總會發覺一切只是在繞著原點。

     

    我們的愛也像是在繞著那一個原點,沒有轉角因此無法出現峰迴路轉的情節,也沒有終點所以不能夠劃上完滿的句號。在終於得到了白石還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線索後,那個原點在我眼前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晰了……

    淡淡幽幽純粹的白色,與深深淺淺熱情的紅色混雜。

    交錯的空間重合的話,會最終看到什麼。

    我想太多了。

     

    ○( ̄﹏ ̄)○ ○( ̄﹏ ̄)○ ○( ̄﹏ ̄)○

     

    在去往圖書館的地鐵站徘徊著,已經拿好了票但是離發車還有一點時間,於是到自動販賣機上買了一罐熱飲。

    坐在月台旁的長椅上看著人群來來去去,有的人臉上是明顯急切的神色,一定是在趕著去做什麼事情;而有的人泰然自若地踱著步子前行,偶爾會張望著別人露出好奇的表情;還有一種人像我這樣,他們好象要出發,卻還在等待……

    我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無意中朝身後的方向望去——

    一個熟悉的背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放下平常紮起的小馬尾,身高挺高的,穿著淺灰色的外套。擠在一堆人群當中,她開始左顧右盼,最後我發現她往這個方向轉過了半邊側臉……我的呼吸開始感到急促,手上的飲料就在這個時候不注意摔在了椅子上,咖啡被灑得到處都是……滴滴答答地往地板上流……

    是白石,是白石。

    我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白石。

    急切地想要衝過去,我丟下了手中的行李袋,繞過一張張的椅子,繞過那些層層的人群。她就在不遠處的前方了,很快,我們就要見面了…………我們將要見面了啊…………

    那是白石。她真的就是白石。

    惠!

    在那個名字從我的口中被叫出之前,卻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有一個男人,又或者說她等待的人出現了。

    一個紮著很高馬尾的男生出現在了我的前面——

    衝到白石的面前擁住了她——

    並露出燦爛的笑容。

    除了不知所措,我所能做的還是不知所措。

     

    ○( ̄﹏ ̄)○ ○( ̄﹏ ̄)○ ○( ̄﹏ ̄)○

     

    從前沒有思考過這樣一個問題吧?

    如果白石喜歡上了別人,我是否會選擇放棄。

    因為到剛才那一個瞬間為止,我所認識的白石似乎從沒喜歡過別人,除了我——除了我以外。

     

    不管是不認識她的人,或者跟她相交不深的人,應該都看的出來白石是很專一的類型吧。

    更何況我們認識了這麼久了。最初在更衣室的那個吻,我便察覺到她喜歡我。

    是阿,她是喜歡我的,不是單純有友情上的喜歡,也不是帶著仰慕的喜歡。但於那刻起,便隱約知道她內心的想法,不夠自信無法主動踏出那一步的她,在我看來便是對愛情的絕對專一。

     

    當後來發生黑田醫生的事件後,我才漸漸能夠正視自己的感受時,開始慢慢地承認了自己其實也一直擁有與她同樣的心情。

    曾經以為我可以有更好的耐性,如果她不願意說出來,我會以不變應萬變,採取等待的方式去對待。

    起碼能夠待再一起感覺就很快樂,哪怕只是當同事的角色我也常常覺得很滿足。

     

    我以為我們都會滿足於現狀。

    我以為我的耐性會比她的還要好。

    我自以為是了——在那一次白石生病的時候,我以要照顧她的藉口提出了同居的想法。

    所以歸根究底,是我選擇了要陷入這個沒有終點的故事裡,是我自己作了圍繞著原點繼續前進的選擇吧。

     

    「美帆子會後悔嗎?如果有一天不能這樣的話?」她窩進我的懷抱,有一句沒一句地問一些奇怪的話。

    「當然不會。」或許那時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哪一句問話,我只是想要她安心下來,不要再折磨自己的身體。

    「可以親一下嗎?」她抬高了頭,對我露出閃爍的神情。

     

    我呆了一秒,而後用行動給予了回答。

     

    曾經是她使我覺得錯愣的吻,那刻變成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試探性俯下了頭去地靠近她的臉,額頭觸碰額頭,她的頭朝後仰了十幾度與我的鼻子相撞。並沒有很沉重的呼吸聲,我想我們都在努力屏住呼吸保持那樣的距離。再往前多幾公分就會重疊的嘴唇,靜悄悄地被誰開啟……

     

    等待了太久,但等待並不代表壓抑。

    那樣的等待也是對彼此的一種愛護與尊重,只是那一刻這些東西都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了。我們都想要那一個親吻,因為那能更確切地證實對方的心意。

    心跳聲漸漸變得模糊,另一種聲音蓋過了那時候我們的腦袋。伸出手,放在她的後頸隨著無法再縮短地距離往前推動了一公分,唇瓣輕點唇瓣,她抓緊在我胸口的手慢慢鬆開……

    那個輕吻過後便是逐步擴張直至再也無法保存的呼吸聲,接替了下一輪更具勇氣的親吻……

     

    那個時候她說,她對我的愛意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

     

    ○( ̄﹏ ̄)○ ○( ̄﹏ ̄)○ ○( ̄﹏ ̄)○

     

    因為選擇去相信那個時候的白石,我的不知所措在恍神後便神奇地消失了。

    不管我所見到的白石是否喜歡上了別人,都不會影響此刻我想要和她重逢的渴望——

    拔起如釘子般的雙腿,我終於快步追上前方那個熟悉的身影!!!


  • 6 绯山糊糊酱 2020-5-9
    0 9


    Chapter 04.重和

     

    Part 1

     

    「平岡!不要動喔!待在那裡不要動知道嗎……

    「乖,爸爸來了,你千萬不要亂動哦……

    「平岡,等爸爸過來哦……

    ……

    記憶中那是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那年我五歲。

    對一個五歲的小孩來說,應該要對什麼是危險具有基本的常識了,但我卻還不太能夠分辨。我跑上親戚家五樓高的頂樓,那裡有一條不太高,但卻足夠寬的我可以爬上去坐的欄杆。

    我爬了上去,有點搖搖晃晃。視線下,有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晃動,好高,好高阿!

     

    我看陽光灑落的樣子,落下來,最終貼在臉頰上。

    感覺不到炎熱,只是有些疑惑,為什麼父親一直在呼喊我。

    為什麼不讓我亂動呢,如果我亂動的話又會怎麼樣呢?

    會摔下去嗎?摔下去的話又會有什麼後果呢?

     

    後來我知道,當我們在做一個決定時,越是猶豫不決的情況下,則越容易作出錯誤的判斷。

    而當那樣猶豫不決的意念伸張得越強大時,它們會分裂成為兩派極端,朝著兩個對立相反的方向——創造出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而在五歲那年發生的那件事情,讓我第一次了解到了抉擇的重要性,彷彿就此看見了兩個自己朝著兩個不同的世界分散開來。

    當然,危險最終被制止了,我沒有摔下去,所以我才能夠在這裡講述我的經歷。

     

    但在漸漸懂事之後,我發現了自己不同於常人的一個特徵:可以自由地穿越於分裂的空間中卻仍然保持著清晰的記憶。所謂分裂的空間,也就是前先所提到的,在人作抉擇時由兩種對等強大的意念而創造出來的不同世界。

     

    ○( ̄﹏ ̄)○ ○( ̄﹏ ̄)○ ○( ̄﹏ ̄)○

     

    而第一次在真正意義上碰到這類詭異的事件,還是從認識白石之後的那段日子裡。

    中學時代的白石跟現在相對比,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她都顯得靜謐,看似強大卻內心柔軟。

     

    小孩子的感情世界是大人所不能夠再體會的,因為他們已經成長為大人了。

    在那個時候,我也會因為一時的好奇和鬧不明白的心情亂對別人告白——我跟白石告白了。

    我對她說我很喜歡她,當我說那樣的話時我卻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喜歡她。

    那樣的感情在多年後才被證實,也許是很喜歡的喜歡,一種深淺無法衡量的喜歡。當白石對我露出焦慮的神情那一刻,我曾經陷入一個誤區,天真的認為她也是喜歡我的。

     

    只是那樣天真的念頭居然在多年後才被打碎。

    白石到千葉當醫生,我則跟著去千葉隨便找了打工過生活。後來的見面時不時就會提到緋山醫生,還有一次白石跟緋山的彆扭,這也是白石第一次跟別人鬧彆扭。好像是白石找了緋山一起錄製節目卻被冷漠地回絕了。

    那天晚上我去找她聊天,她將事情告訴了我,並對我說了互相矛盾的話。

    「明明應該要把對方當競爭對手,而且我們又不是很熟,為甚麼會找她呢?」

    「為什麼是我被找呢,明明她比我還要適合?我有那麼厲害嗎?」

    「她對我說沒空不想去,那是真心的嗎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白石喜歡的人是緋山。

     

    一切如電視劇中那般順利,緋山似乎最後真的赴約了。我那時想她們應該會一起從研修生畢業,而後繼續一起在醫院工作。

    然而那年夏天,在一次任務當中,黑田醫生為了保護白石,而後讓自己的手臂被截肢了。

    之後,那強大的意念使白石分裂出兩種不同的人生:因為過於自責而離職選擇做一個小小圖書館員的白石;以及受到大家的鼓勵而繼續與緋山實現夢想的白石。

     

    前者才是真實存在著的;而後者是意念的產物,是虛構的。

    我也曾因為好奇而穿越繼續當醫生的白石所在的虛構世界裡,我本以為這兩個方向相反的世界永遠不會有重合……卻弄錯了。

    卻弄錯了啊。

    ○( ̄﹏ ̄)○ ○( ̄﹏ ̄)○ ○( ̄﹏ ̄)○

     

    現實中身在圖書館的白石並沒有因為錯誤的抉擇而流失她對夢想和愛情的堅毅,那份意念所產生的力量是大到不可估量的吧。 所以才能夠使兩個本來不該有碰撞的世界出現了重合。

    而我對白石說起遇見緋山的事,並非指的是在電視上看到她,而是確確實實地在沖繩的大街上遇見了她。

    當我說起我遇見緋山的事時,白石顯得那樣激動,我的話又使她感到焦慮了嗎。由此也才深深地了解到,我們內心的感情有時候已經依附在靈魂上太久,即便生活改變,時過境遷也好,依附於靈魂上的東西卻難以隨之發生改變。

     

    白石對我提出分手的那天,我彷彿可以聽到她埋藏於內心的那些話。

    『那天你提起的緋山,她最近跟我聯繫了。』

    『我記得緋山,一直都記得,那是刻意忘記卻無法丟失的回憶,所以一直都記得啊。』

    『也許不久我會回去當醫生,因為我想見緋山。』

    在那之前我說過,如果有了新的夢想,不要猶豫地去追求它吧

    白石本不屬於我,即使過去做出過錯誤的抉擇,但我們也有權利將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討回來,不是這樣的嗎?

    於是當時的我以為,白石和緋山很快就會見面了。

    也許是很快,也許就在第二天?

    在那之後卻出乎意料地發現,一切並非如想象中的簡單。

    緋山出現了,而強大意念所分裂出來的另一個白石居然也同時出現了?!

     

    ○( ̄﹏ ̄)○ ○( ̄﹏ ̄)○ ○( ̄﹏ ̄)○

     

    Part 2

     

    當我跟平岡提出分手前的那段時間,內心也感覺到很多的不安與迷惘。

    平岡一直都是很特別的存在——對我而言,他算是難得的非常懂我的朋友,也是長久以來寂寞時候的陪伴。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這我很清楚,但陪伴是永遠不會對等於愛情的。

    當說出分手那個詞時,我想他必定也了解了吧。

    意外地發現,平岡了解的情況不僅是這些。

    遠遠比我所了解的,要多得多。

    在那之後不久的一天,我聽到了從他口中講述的那個故事。

    事實上,如果是在收到最後那封來自假冒的緋山醫生的訊息之前,我或許就不會相信那樣荒誕的故事。

    可最後還是選擇去相信了——因為我也相信,除了緋山醫生和我自己以外根本不會存在如此深刻地記得那些屬於我們之間回憶的第三者!

    然而卻真的出現了第三者。

    然而這個第三者,居然就是我自己。

    那天呆呆地看著窗戶外的世界好久也無法回過神來。

    平岡沒有說話,靜靜地待在旁邊陪伴我。

    「你真的見到她了嗎?那個白石醫生?」許久後我問了這樣的話。

    「恩。」平岡點點頭,「回你父母家的那天,我在家附近的地方偶然遇到了她。」

    「她跟我長的一模一樣嗎?你一眼就看得出來嗎?」對於存在著那樣一個自己,內心實在有太多的疑問了,「我的意思是——你確定——她真的就是我嗎??」

    「頭髮沒有妳這麼長,皮膚妳比她白一點點,其他的完全和妳一樣。」平岡耐心地回答我,「我可以確定她就是你,而且這我不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大約在兩年前的時候,在我也不知道的情況下我就進去過那個世界,當時的我還以為她就是你……

     

    「為什麼你可以看見她,我卻不能呢?」為什麼呢。

    「或許我也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又或許是什麼其他我們所不知道的原因。事實上,那天她也看見你了——只是妳看不見他。因為在妳的角度看來,她是不存在的,她並不是真實的,人們從來都只會看見自己相信存在的事物啊……

    「那麼緋山醫生呢?我可以看到緋山醫生嗎?」比起是否能得見那一個自己,我更在乎的是——我能否看得見緋山醫生,緋山醫生對我而言,總不會是虛構的吧?!

    可是平岡卻沉默了很久。

    「我也不確定。」沉默後是這樣的回答,「我不能確定是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緋山,我無法確定她究竟是屬於哪一個白石的妳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我怎麼可能明白呢。

    從前就不明白、為什麼我不能再堅持一下下,只要再堅持一下下,就算是抱著內疚也好,我也還是有可能一直待在緋山醫生旁邊的不是嗎?

    後來我也不明白、為什麼當初放棄了,之後也沒有再加油?如果我真的對於自己的夢想和愛情有著執念的話,不是應該鍥而不捨的追擊下去嗎

    為什麼呢。我不明白。

    ○( ̄﹏ ̄)○ ○( ̄﹏ ̄)○ ○( ̄﹏ ̄)○

     

    原以為早就擺脫了的舊夢,在這個夜晚再次襲擊了。

    內心的防線於瞬間全面擊潰,看不見的道路上,有緋山醫生模糊的笑容

    照耀著早已褪色的那些昨日。

    ……

    「白石醫生,一旦妳從這裡逃出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這是最近的手術紀錄,請最晚明天寫完。」

    「明天?」

    「是,就是明天,醫政科那邊催得很緊。」

     

    「雖然大家都在鼓勵我,我還是準備去部長那辭職。」

    「很好啊,能辭職的人——我只有這裡,除了這裡就甚麼也沒有。」

     

    「找我談辭職的事?是的話,直接去找部長,那跟我沒關係。」

     

    「我不會讓妳離職的。我需要有個欺負對象讓我排解工作壓力。」

     

    「阿剛好!能幫我寫一下澤村先生和蒲田先生的病歷嗎?」

    「兩個都要寫嗎?」

    「這樣寫到早上的話心情就會好點了,痛苦的時候就工作。人一閒下來就很容易胡思亂想。話說在前頭,我是不會讓妳辭職的。我需要有個人在我難過的時候安慰我,需要有人按住麻煩的病患,需要有人聽我說無聊的戀愛問題。」

    「這個再說我嗎?」

    「全部都要妳。」

    ……

     

    那些聲音不停地、不斷地湧入夢中來。

    交雜著我內心複雜的情感,最後它們勝利了嗎。

    彷彿在閉上眼睛的一瞬,我看見了緋山醫生——

    而後她笑了,模糊的笑容中印記著我所不能觸摸的回憶。

    ……這一次猛然驚覺,站在旁邊,那個離緋山醫生最近的人——

    不正是那一個自己嗎?!

     

    ○( ̄﹏ ̄)○ ○( ̄﹏ ̄)○ ○( ̄﹏ ̄)○

     

    「如果說緋山醫生本來是屬於那一個白石醫生的那她們會團聚嗎?」問了平岡這樣的話。

    「我說過,惠妳才是真實的,那一個她是虛構的。」平岡並沒能馬上明白我的動機。

    「如果我說——我希望這一個自己才是虛構的呢?」我提出了假設,「那一個她,有可能會變成真實的嗎?」

    再次地收到了假冒的緋山醫生的訊息。

    這一次,我從另一個角度了解了另一個屬於別人的愛情故事,很像是我,卻又不是。她們陰錯陽差地被分隔了,她的思念那麼強烈,彷彿在控訴著當初的我的懦弱。

    這樣勇敢的人,居然是另一個我。

    雖然無法看見那一個我,卻因此對這樣的她們產生了無限的同情和愛意。

    那本在圖書館花了一周時間去閱讀的小說,書中的男主角最後也未能逃脫死亡的命運。

    忍耐了很久,沒有因為好奇而中途就偷翻的那個結尾,最後卻是以這樣的方式完結的嗎?這樣結束令我覺得暗淡無趣。如果要用比喻來說的話,就像很後悔去發現戀人心底深藏的秘密般,一切都顯得這樣叫人無奈了吧。

    然而平岡告訴我,小說的結局並非只有一個,劇本也有各種場景——

    人生的選擇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 ̄﹏ ̄)○ ○( ̄﹏ ̄)○ ○( ̄﹏ ̄)○

     

    Part 3

     

    「放棄了嗎?假如說我也許能夠幫妳呢?」

    「我想她或許並沒有真的消失,只是跟現在的你一樣,迷失了方向……

     

    思考了一整個晚上,平岡的這些話一直在腦袋裡揮不去。如果說同樣的世界裡存在著兩個我,而美帆子卻只有一個的話,那樣意味著終將有一個人會孤獨寂寞吧那個圖書館員白石很寂寞吧,從她給美帆子寫的訊息中,不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嗎?

     

    當平岡再次問我要不要和那位白石見面的時候,我沒有再拒絕了。

    很可惜的是——我發現當我站到她的面前時,她根本就看不見我。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是這一個自己並非是真實存在著的一樣,在她的眼中我如同一團泡沫,或像是無形的霧氣,呼出的下一秒便會被風吹散

    她不知情地向我走過來,穿過我身體的那個瞬間,差點就以為我們會重合到一起,卻沒有。

    身體裡留下一股巨大的空虛感,不知道我曾經在期待什麼,但那一刻曾經期待的東西將已離我遠去了吧

     

    雖然無法面對面地進行交談,但我在她的身上的的確確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像是過去的自己,對未來充滿著期待也格外感到過迷惘的自己。

    又是脆弱的自己,即使感到孤單寂寞卻仍然在努力變得更加堅強的自己。

    更是無知的自己,看似無知但其實保留著最真實情感的自己。

    從前對自己沒有的認識,於那一刻從另一個自己身上領悟到了。這未嘗不是一種收獲吧,雖然沒能和那一個白石進行交談,卻以另類的方式感受到了她的存在,這樣地,安慰著自己

    ○( ̄﹏ ̄)○ ○( ̄﹏ ̄)○ ○( ̄﹏ ̄)○

     

    於是就在那天,給那一個自己寫下了最後的訊息。

    【給圖書館員白石惠】

    關於上次的事情,想要再次跟妳說聲對不起。

    也許妳仍然不能夠原諒我的欺騙行為,但是請務必看完我的訊息。

    如果看完之後妳還是無法理解我的存在也沒有關係,因為我們都知道並相信著——

    終有一天,對方是會消失的吧。

     

    很坦白地告訴妳,在我看見妳以前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我設想著妳只是個虛構的人物,而我只是不小心走進了妳的世界,碰巧和妳愛著同樣一個人。

    我設想著最終有一天我會走出這一個世界,回到原本屬於我的地方,找回我的美帆子。

     

    可是今天真的見到妳的時候,我內心意外的感到驚喜,看見妳我覺得很驚喜。

    雖然妳無法發現我的存在,可是我確確實實地看見自己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現在我想要把我的感受告訴妳,因為我認為妳也會想要了解這一個我。

     

    我和妳本質上是同樣的人。但是在過去的這些時間,從二十八歲妳離開翔北去當了圖書館員後,外面的世界所給予的誘惑曾經讓我覺得很迷惘,即使美帆子就在我的身邊,也有過未能排遣的寂寞。

    記得小時候曾經有導師對我們說過的話,書是會越讀越厚的,之後我們再運用到實踐中時,那些知識又會從厚變得越來越薄——據說那種東西叫做回歸。

    在妳的眼神裡,我看到了最初的那一個自己,最初的夢想和欲望。

    小孩子可以叫嚷著所要的愛,長大後卻變的忌諱和膽怯起來……

    所以我是膽怯的,我害怕失去的,現在也還是在恐懼著。

    我有著和妳一樣的情感,因此面對著美帆子的時候我們都看得那個真實的夢想。

    我們都以為我們認識的美帆子是同樣的人,現在我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或許我認識的她,和妳所認識的她,已經有了什麼樣的變化?

    …………

    美帆子是在我任性的時候走丟的……

    我不知道我的任性所給她造成的傷害……

    但找到她的那一天起,我會勇敢地把現在這個自己呈現給她。

    如果找到她的人是你,也要請白石妳勇敢地將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

    不論是哪一種結果,這樣的我們,都不會再留下遺憾。

    生命究竟是短暫的,但重逢比相遇要來得更難能可貴,更加美好和值得去珍惜。

    ○( ̄﹏ ̄)○ ○( ̄﹏ ̄)○ ○( ̄﹏ ̄)○

     

    就在之後的第二天,平岡再一次找到了我。看起來似乎圖書館員白石已經很好地讀過了我的訊息?

    我從不知道平岡是如此平靜的人,也不知道他們那天所下的決心需要多麼大的勇氣,他笑著告訴我說他已經有了美帆子行蹤的線索,並且只要兩個白石可以配合起來做同一件事情,那麼和美帆子的相遇將變得不再遙遠……

    而是很近很近……

    他說很快地,我就能見到我思念的人。

    而所有糾結在一起的問題,也會於那天迎刃而解。

     

    ○( ̄﹏ ̄)○ ○( ̄﹏ ̄)○ ○( ̄﹏ ̄)○

     

    Part 4

     

    那個時刻我奔跑的腳步好像平常奔向直升機,勇敢得似會跨越所有的障礙,聽不見地鐵的站台上人們嬉笑嘈雜的話語,也聽不見擦肩而過碰撞到別人身上時的叫喊……

    於那一個時刻,只聽見咚咚咚持續作響的心跳,與那抹掠過耳邊的風聲重疊到了一起……

     

    這樣的情形,彷彿回到我們初次見面的那個上午。

    愣愣地看著對方,心開始感到慌亂無措。

    請多多指教

    她朝我伸出了手

    臉上有著無法讀懂的笑意。

    那是我將要用一輩子去讀懂的笑意,所以絕不要讓這份牽絆停留於此——

    啊、近了、近了、靠近了我的步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仿佛下一秒伸出手就能握住了她——

    我會握住她嗎?

    我可以、握得住嗎?

    ○( ̄﹏ ̄)○ ○( ̄﹏ ̄)○ ○( ̄﹏ ̄)○

    與白石的重逢只相差了短短的幾秒鐘,我的手凝固在空氣當中,放不下來。

    本應該停下來不斷地喘氣,可是我看到了她——白石正好坐上了那班開往圖書館的地鐵,當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她漸漸離我遠去的時刻,她轉過了頭——望向車窗外——

    她看見我了嗎??

    她也看見我了嗎???

    我看見她皺起眉頭,張開嘴巴想要說話——

    那麼她一定也是看見了我,對吧?!

    白石想要對我說什麼?我對著空氣揮著我的手她一定是看見我了她也朝著我揮了揮手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她要對我說再見

    怎麼可能是再見呢?

    我不允許也無法讓這樣的重逢變成另一次的別離,很快地,我也坐上了下一班通往圖書館的地鐵,心裡已經是百感交集,越是梳理越感到混亂的情緒。

    閉上眼睛,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對自己說,她就在那裡,她會在那裡,一定會在那裡,等著我

     

    ○( ̄﹏ ̄)○ ○( ̄﹏ ̄)○ ○( ̄﹏ ̄)○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意外地,從車窗望出去時竟然看見天上又下起了小雪。

    起初它們就像是飛揚的塵土般浮動於空氣中,但是漸漸地,每一粒晶瑩塵土的分量開始越來越重,當地鐵到站我下車的時候,小雪已經轉成了大雪……

    然後我才發現,氣溫下降寒氣襲人。

    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一下來我便四周張望,繼續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儘管寒冷,但身體內的血液卻因為這樣緊張的情緒而流動得更加熱切起來。

    我相信我看到了白石,我們就在不久前看見了對方,我們的重逢不會因為這場雪而改變,她一定在這裡,在這裡的某個地方等著我因為我相信她也會這樣地相信我,相信我會來這裡尋找她

    正在左顧右盼著的時候,忽然身後有個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轉過頭,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在我眼前——

    啊!我隨後叫了出來——

    他是、他就是剛剛站在白石旁邊的人啊!

    正是那個抓著很高的馬尾的男生!!!

    「緋山さん知道我嗎?」他對我開口說話了,這把聲音——會喚回了什麼樣的記憶?「我是平岡,也是來自沖繩,和白石一起長大的的。

    「啊、啊——」我張大嘴巴,不可思儀地叫了出來。

    他看起來很興奮,但是又很急切地想要和我表達什麼,「緋山さん,請聽我說,不管妳相信或者不相信也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跟妳說,是關於白石的事情——

     

    是關於白石、惠嗎??」我確實不敢相信,他真的是在和我說白石嗎?我們說的白石是同一個人吧?是那個我們都認識的白石惠?是那個我一直在找的人嗎?「為什麼、我剛才看到妳和她就在——

    「不要管妳看到了什麼」平岡似乎不打算跟我解釋他為什麼剛才會和白石在一起,他看起來似乎比我還要緊張,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彷彿很擔心我下一秒就會走掉,「雪越下越大了,我們沒有很多時間了,如果妳想見到白石的話就要按我說的去做,白石現在去海邊了,就是兩年前她在夏天去的那個海邊只要去那裡就可以找得到她——

    ……」我幾乎就說不出話來,對於白石現在去做的那件事情,那是我一直醒不來的惡夢……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白石要在這樣的天氣下回到沖繩海邊

    我無法接受不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惡夢再次重演

    「現在就請緋山さん去找她吧,千葉的雪已經越來越大了所以請你也要小心一些」平岡露出有些擔憂的神色,給我一種很是怪異的感覺,「務必在傍晚之前找到她,如果天黑之後就很麻煩了

    我沒有聽完平岡的話,腳步已經飛快地跑了起來。

    不管是什麼原因也好,不管是為了那些過往的丟失,還是為了現在的這個自己,我都無法讓我的白石陷入困境當中。如果現在她那偶爾的固執也還沒有改變,我也願意用我的一切去包容和愛護

    只要我們能夠重逢

    因為我期待著這天已經太久太久

    ○( ̄﹏ ̄)○ ○( ̄﹏ ̄)○ ○( ̄﹏ ̄)○

    儘管很小,沖繩居然也飄起了雪。

    前方是稍微看不清的道路,彷彿有隨時會吞噬一切的黑夜。

    內心裡有說不出的恐懼,恐懼著那什麼時候就會到來的黑夜。

    似真似假妳的叫喊聲,總會於耳膜不停被敲打著——

    我清晰地記得那次,直至太陽升起來的那刻,迷失方向的妳也沒有找到這一個我。

    曾經是同樣的場景,我把我愛的人弄丟了,儘管別人不會認為這是屬於我的責任,儘管周遭的人早已經把那個叫做白石惠的傢伙遺忘在回憶的角落裡

    而關於那一次的記憶我的腦海裡仍然非常清晰,我記得那些道路的彎曲,我記得我是怎麼被風吹倒又是如何爬起來的,我記得我叫喊她的聲音回蕩在那漫天風雨的海邊,我記得我的眼淚最終凝結成化不開的悔意。

     

    人總是這樣,為了已經不能夠回頭的過去而抱怨自己。

    但事實上誰會知道,即使兩年前的時候阻止了那一個白石——

    我現在就能夠阻止這一個白石做相同的事情了嗎?

    生命的道路終究是迂回前行的吧,當再次踏上相同的道路時便明白了過去的迷惘。

    有那樣的一個傳說,雪在最初是不會融化的,因為最初的這個世界裡是不存在陽光的。

    當第一股外來的光線照射下來的時候,因為它的五彩斑斕,耀眼得連雪也為之動容雪的融化是為了春的回歸,而春的到來是為了下一場雪的孕育。

    因此萬物生長滅亡的規律殘酷卻也叫人敬畏吧……

     

    海邊比我想像中來的更加遙遠,記得白石曾經說過,不要小看星空,甚至不要小看腳下的每一粒沙,因為他們都比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早的很多。

    此刻的我很想再聽一次她說這句話,以及她說著這些話時候臉上那偶爾任性的表情,也許這便是我活著的意義。

    一個不留神踩到些微的細沙,摔倒了。

    手抓到旁邊的樹枝上要再次爬起來的時候,小腿的地方感覺到了一陣痛楚。

    也許是受傷了,如果沖繩氣溫再低一些那陣痛楚也許就會變得麻木了吧?

    必須盡最快的時間找到白石,心裡只有這樣一個念頭。

    用著這樣的信念咬著牙站了起來——

    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站著一個讓我呼吸幾乎停斷的人影——

    是白石嗎?

    「惠!!!」

    我呼喊的聲音回蕩了兩遍。

    風好像覆蓋了整個世界。

    包括我們的身體。

    那個人影漸漸變得模糊

    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奔跑短暫又像整個世紀般漫長的這個瞬間

    當我站到那個人影所處的位置上時,我沒有看見我的白石。

    她再次於我的面前消失了!!!!!

    ○( ̄﹏ ̄)○ ○( ̄﹏ ̄)○ ○( ̄﹏ ̄)○

    即便我在很久之後得到了關於這段故事的解釋,但在那樣的情況下時,我確確實實地嚐到了絕望的滋味。

    我真的就以為我不會再看見她了,我以為那個人影,她也像午後夢中的輕盈般消失遠去了,又或許僅僅是屬於我的幻覺而已……

    也許已經呆站在原地等了夠久——

    我終於倒了下來,倒進那一片被氣溫弄得冰冷的沙灘。

    如果再也無法重逢,我想要我的身體掩埋在這片土地裡。

    也許等下一個春天到來的時候,這裡就會生長出那茁壯的楓樹。

    只要我永遠地待在這裡,有一天我們終究可以重逢。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小腿上的痛楚感已經完全消失了。

    這意味著氣溫已經在驟降,夜晚將快要來臨了。

    從沙灘上彈起來,為什麼絕望的心情會占據那一刻的緋山美帆子呢?

    天還沒有黑我就可以放棄了嗎?我做得到嗎?

    心髒的跳動於下一秒開始變得急促,有什麼東西就躲在我的身後

    一點一點地,我感覺到了那個東西在慢慢地朝我靠近

    曾經幻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但那時我才明白這不過是另一次的相遇。

    身後的人忽然猛烈地抱住我,沉重結實的擁抱讓我們的呼吸都變得透明起來。

    而後我聽見了耳邊傳過來他的聲音,清晰且完好。

    我聽見她說,我就在這裡,美帆子。

    一直在這裡等待著妳。

     

    ○( ̄﹏ ̄)○ ○( ̄﹏ ̄)○ ○( ̄﹏ ̄)○

     

    Part 5

     

    三月的千葉已經散發著春天的氣息。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遠離了上一個冬天啊。

    可是它所留下的,也許不僅僅是回憶。

    有很多的人和事,留下的都不僅僅是回憶而已。

    我們會記得,也不僅僅是因為難以忘懷。

    而是帶著一種對過去的憑弔,帶著對現在的愛惜和對未來的憧憬——

    於是內心中總多了一份特殊的情感,一份想要珍藏的勇氣。

    我每天都還是能夠看到白石坐在那扇窗戶前出神地看著外面,這一次我靠近了她並獲知了那個原因。

    原來,除了深深的紅和被雪覆蓋的白,那裡還有棲息在樹上面的鳥,白石說牠們居住在上面,而且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如同我們的存在一樣,其實一直都是相伴著對方的啊。

     

    我問白石會不會感到懊惱,因為當我們的世界恢複過來,當那一天我們再次相遇,她回到我的身邊時,已經有太多的事情發生了變化而且難以得到複原了。

    白石也回到醫院上班,其他人仍然想不起來曾經就有過一個叫白石惠的醫生。

    也許,白石現在能擁有的,僅剩下的,就只有我而已。

    「這已經是最大的財富了,別的都可以不要喔。」結果引來她突如其來的告白,明明口氣極為輕浮,卻將我內心的不安和愧疚都沖淡了。

    這個時候才真正的意識到,我在她心裡意味的是什麼。鼻子裡那股酸酸的感覺沖上來,卻已經能夠堅強地忍住了,不再衝動地哭出來。

    那一天在最後的時刻,平岡才願意確切地告訴我們,兩個世界的重合必須借助外力的衝撞,而這種衝撞其實是會帶來很多缺陷的。比如那一天我們真實的相遇之前,在地鐵站所見到的以及我後來看見過的那個模糊的人影,其實是圖書館員白石惠;當時有兩個白石在相同的地點等待著我,但最後卻只剩下我所認識的這一個,從此沒有人知道另一個白石做了什麼樣的選擇,她究竟去了哪裡,是否還安然無恙

     

    再比如,現實中還隱藏著的我們無法去預知的危機

    而如今的我們所能夠去做的,只有更好地去享受這一個現在,去愛惜身旁每一位對自己而言重要的在乎著的人。

    只有這樣,在那一個未知的危機真正到來之前,我們才不會再感受到遺憾吧。

    ○( ̄﹏ ̄)○ ○( ̄﹏ ̄)○ ○( ̄﹏ ̄)○

     

    也還記得那一位同樣來自沖繩的同學,在一次見到他時已經從沖繩回到千葉後第二個月了。

    印象中他曾經提到過的另一位同學,原本說是會在千葉見面,後來卻忽然變得遙無音訓了

     

    而白石在聽到這件事情之後對我說了以下這樣吃驚的話:

     

    「那個人說不定是我呢。」白石淡淡地說道,但我從她的眼中看見了閃動的光芒。

    「你?為什麼這樣說?」我起初並沒有能夠馬上反應過來她的話。

    「啊,我的意思是,說不定那個同學就是另一個我,圖書館員白石惠啊。」乍聽起來這樣的話很是好笑吧,可是我們竟然能夠理解了,關於交錯在兩個時空中所發生的微妙的一切。

     

    然而當我再次問到那位同學關於這件事情時,他摸著腦袋顯得一副記憶生疏的樣子,似乎記得有那樣一件事情卻又好象是記錯了一般地懊惱不已。當時白石就坐在我們的旁邊一直沒有說話,可惜的是那位同學也沒有在看到這張熟悉的面孔後尋回那段丟失的記憶

    一切的跡象都似乎表明著我們不會再見到那一個白石了。

    當然我也完全沒有心理准備,如果有一天我能再見到她的話,我應該對她說些什麼。

    眼前的這一個白石已經代替了所有,又或者是囊括了所有吧,望進她的眼眸時就釋然了。

    ○( ̄﹏ ̄)○ ○( ̄﹏ ̄)○ ○( ̄﹏ ̄)○

    當櫻花已經飄散到我們的每一個角落,它們舞動時的身影,和雪花有著同樣的燦爛。

    某一天午後,我們坐在櫻花樹下看風景,從遠處走過來熟悉的身影。

    風吹起的花瓣在塵土中飛揚,於迷亂的視線中又落失了那個存在。

    於午後夢醒時分,聽見風鈴搖擺的聲響。

    妳說安穩地睡吧,親愛的,興許我就在妳身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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