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绯山美帆子发现,她的生活一成不变。
她以为她会随着她的心一起死去,但早上醒来之后,她一样的起床,化妆,到医院换制服,挂上听诊器和名牌,巡房,说明病况,安抚病患再和病患家属吵架,开刀,缝合,上直升机,急救,下直升机,急救,看片子,写病历...
她甚至没有停下来难过,因为时间是多么奢侈。
「别挡路藤川,白石不在了这里可没人会帮你收尸」
悲剧听多了,看够了,发生在最亲密的人身上时反而没有实感。就像那个人曾固执的要她面对开刀的恐惧,她绯山美帆子这次不会逃避,做她们这一行的,早该清楚总是会有意外,人会受伤也会死,谁没谁活不了,没有什么大不了。
「您好,我是绯山,您新的主治医师。......不,我只比白石医生大两岁而已」
「STOP!"温柔的白石医生"不会来了,所以不、要、再、哭、了———你这样让你妈妈很担心,知道吗?」
「冴、岛、遥,这么多病历我哪里写得完?我又不是白石惠!」
有护士在旁边窃窃私语,不了解她的,说她冷漠;了解她的,说她对自己残忍。绯山听见了,只是悄悄的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她们不会懂。有句话说,没有一件事情是因为想忘记而忘记的,所以她一点都不会去尝试忘记白石惠,也不会害怕提起那个名子。
就像是做了一场好梦,走廊的长椅,储藏室,电梯,病人和同事们交错穿梭的空隙,病床边交递手术刀的一瞬间,既然随便抬头一望到处都还有她的身影,那么不如就当作她还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个形式留在绯山美帆子的生活中。
告诉大家白石不在了、说她再也不会回来,反而有种她终于只属于自己的自虐快感,每说一次,就像有把钝刀割开自己虚弱的心脏,每跳动一下,就挤出一丝酸液将伤口腐蚀的更深,斑驳沉重的,提醒她,她还没有被击败,她还得好好活着。
嘟——嘟——嘟——
请求直升机救援的警报再一次响起,丢下病历开始狂奔,宽敞的走廊上一个人的步伐声规律又平稳,挂着飞行外套的地方,跟往常一样少了白石惠那一件,那个不论是救人还是在人生的道路上都要比她先行一步的讨厌鬼,绯山偷偷在心里咒骂。
若是讨厌鬼现在可以跳出来,欠扁的做个鬼脸再说声骗你的,自己大概,大概也不会真的生气吧,最多,就是把她丢下的小笔记本砸过去罢了。
或许,只是或许,会再赏她一个巴掌。
穿上外套,把拉链拉到领口的最顶端,爬上直升机扣好安全带,戴上让世界沉默的抗噪耳机,绯山到现在都没发现她这个早上没有赖床也忘了喝咖啡,她还是相信,她的生活将一成不变。
载送的伤者是年约三十的女性,身高约170公分,体重五十上下,看服饰为灾区现场的医疗救护人员,疑似因穿越第一警戒线抢救伤者,当现场火势延烧化学物容器引发爆燃时,闪避不及而吸入大量有毒浓烟,据传是一直努力支撑着,直到伤者脱险,才让自己倒下。
「....初步分析有严重的肺损伤,救出时已无呼吸心跳,电击无效后现在进行体外心脏按摩——白石,我们再5分钟后到院。」
「收到」
回答她的不是白石的声音,只是这样而已。
崩溃的一瞬间总是来的突然,真正清醒的时候才了解自己失去了什么。
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止不住的落下,交迭在伤员胸口的手背上,一滴、两滴、三滴,透明的水滴快速凝聚,视线都模糊了她还是不停止的继续按压下去,一下、两下、三下——
竭尽全力的让一颗心脏继续跳动,是她们相识的原因,是两人一起携手踏上的道路,是她今后必须独自走完的无尽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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