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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 虐文 虐文 !
文長七千餘字,個不習慣一篇放那麼長的文,但要分開又會被某人打。
(以下正文)
[ 緋山宅 ]
日照將墜,天色漸晚,桌面空酒瓶透映殘陽如血,沙發角落裡纖細身影,緋山一動不動,除了往杯裡加酒。
威士忌不羼水,吞落著火鉛塊一般,又重又熱的存在感,莫名舒適愉悅,一杯續一杯。整瓶CHIVAS REGAL 12還嫌不夠,她打開酒櫃,抓了紙盒封膜都還在,原本不打算喝的烈酒。
腳下虛浮,晃過餐桌瞥見敞開的藥盒,回頭看看廚房,此時兩公尺好比兩公里。算了,反正酒也是水做的。
藥片像糖片含在舌上一點不苦,藥效酒力齊發,蜷縮著安靜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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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飛雪連天白色世界。
只是這次若有指引,卻不明白這清透的意念自何而來,直到遙見前方矗立一道刺目的紅,她不會看錯,那是Doctor Heili機身上的塗裝 。
緋山一下子急了,忘記積雪有幾厚,深深跘跌在雪中,撐起身體時發現自己戴著乳白膠手套,身上是翔北深藍色值勤飛行裝,視線不敢離開隨著風雪中輕微晃動,紅白相間的直昇機尾槳,就怕和它突如其來一樣在眨眼間消失。
蹬開腳邊的雪,寒冷空氣化成無數細小冰刺扎著肺部,屢仆屢起,直到雪地上的斑駁深藍映入眼簾。
「白石 !」緋山撲跪在白石身側,撥掉她身上的積雪,卻拉不開飛行外套被冰霜卡死的拉錬,從腰袋掏出小刀劃破厚重的布料。
使力扯開一道長裂口,雙手交疊在白石胸口按壓,異樣的觸感傳來。
幼時曾在雪堆裡發現隻小燕,剪刀型黑亮尾羽完好無傷,胸前那道亮紅細羽依然鮮活豔麗,期盼下一秒牠就會啾啼兩聲,自她手中拍翅飛走。
「美帆子,快扔掉」母親皺著眉「牠都死透了」
她至今記得燕兒僵直冷硬手感,如同掌心下失掉溫暖柔軟的白石。
斜挾著雪的風停了,週遭是絕對的靜謐明亮,能聽見的只自己上下不接的喘氣,拉攏白石身上破綻的外套,緋山慢慢縮回雙手坐落雪地。
拾起白石的手包覆在手心,指甲像塗了藍紫色甲油,沿著腕、臂、肩,最後看向她潔白無瑕的臉龐。
怯怯地,伸出手指撫描熟悉的輪廓,雙眼深秀長眉如劍,直挺飽滿的鼻,淡色的唇線優美依舊,然而黑水晶一般的雙眸火光已逃散,靈魂滯在觸不到的時空中。
白石走進急診工作區,跛足慢行,腳踝還是隨著她的每個步伐隱隱作痛。
緋山抬頭,四目相接。不曾約定過的默契,總是在第一時間尋找彼此的眼神,怎料緋山面色灰白,咬咬唇別開眼。
其他人表情還有急診部的氣氛同樣不佳, 直昇機著陸失敗,傷患在現場傷重不治的事已傳開,雖然大動脈破裂能救回的機率本就驅近於零,跟事故沒有直接關係,但跑不掉正式的檢討說明。比起這個,灰谷醫生的心理狀態,更讓人擔心。
白石帶傷,橘醫生要她先下線,簡單打個初步報告上交,回到自己位置,望一眼比鄰卻沈默不語埋首工作的緋山,抽痛的傷足變得難以忽視。
如同幾年前緋山醫療糾紛纏身,相信橘醫生仍會盡力協調此事,寄出報告的郵件,至少鬆了半顆心。緋山離開座位未歸有段時間,八成是進現場。對了…今晚她還要輪夜值呢,白石默默收拾物品準備獨自返家。
光想著緋山的事,站起來的瞬間意識到腳傷為時已晚,劇痛電流般劈過腳踝,她緊靠桌子忍耐,暫時無法移動半步。
「拜託妳注意點」急匆匆走來,緋山提過白石肩包「走,回家吧」
「緋山醫生…」
「藤川會代值」見白石還傻站著,緋山伸手要扶「是不是很痛?」
「我可以走」見兩人的大包都掛上緋山手臂,撐著桌子,白石趕緊邁開腳。
「別勉強,車我來開」配合著一拐一拐的同居人,緋山腳步放慢「為了我的生命安全」
「喔,好」
「晚餐我來處理」
「緋山醫生…」
「妳想說什麼?我沒要煮啊,外帶還不行嗎?」
「緋山醫生…」
「幹嘛啦?」
「幸好當時在直昇機上的不是妳」
「白石…」應聲停下腳步,緋山神色惻然瞅著回頭瞧她的白石「妳這樣說,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淚珠凝在低頭凝視的小巧鼻尖,晶瑩欲滴。
俯身親吻白石冰涼的唇,並肩躺臥一如無數曾經,緋山的眼光近乎貪戀,望著她透白的側顏不捨留連。
天又開始降雪,輕薄地落在兩人身上,雪花似不忍驚擾,飄落都帶著憐憫之意。她的背脊感覺到一股暖流,有如躺浴在汨汨湧泉中,溫暖潮溼。
緊偎在白石身邊,緋山轉頭看向天空,陽光反射,每片雪花都是灑在大氣中微小的光點,這是不是她在最後時刻眼裡的風景?
緋山朦朧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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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
細長手指探向自已的唇,那吻過於真實。真實到明知是夢境,都忍不住要抿抿唇,回味帶著一絲鐵鏽氣味的冰冷。
「我是緋山」想起那始終緊閉雙眼的孩子,起身聯絡NICU「西本醫生的寶寶有進步嗎?」
「還是不樂觀」連串數據傳進緋山耳裡,沈重現實才更像醒不來的惡夢「就這麼想跟媽媽在一起…」沒理會對方的不明究裡,緋山說句知道了便結束通話。
雙手都在發抖,是不是幫奈美壓胸時,心裡亂沒控制好力道?
抑或手術排得過滿?反覆揉捏按摩手部肌肉, 握拳放開再握緊再放鬆,仍然無法控制地顫抖。
一定是除了酒胃裡沒其他食物的關係。打開冰箱翻找,就算毫無食慾也得弄點吃的,天亮後,又是滿滿手術排隊等待,等著她從這一台轉身到另一台,產婦把自己跟摯愛的寶寶交付到她手上,豈容辜負?
所幸還有些肉片、白菜跟雞蛋,簡單煮碗麵還是可以的。扭開水龍頭,強勁水流激打菜葉,四處飛濺,緋山下意識往旁一站,手肘撞掉流理檯的雞蛋。
「該死」抹去臉上水跡,收拾滿地滑膩的蛋液。五花肉片退凍不夠,久未使用的菜刀更鈍得不像話,切肉像在扯肉。
「美帆子,妳菜刀買來有磨過嗎?」為半夜被call去接生才返家的戀人煮消夜,白石拇指腹來回刮著刀刃「切不斷啊」
「真的嗎?」緋山從白石身後探頭「還是要手術刀?我記得家裡有」
「誰用手術刀切五花肉啦」白石哭笑不得。
「妳傻,手術刀比什麼都來得利啊,還輕巧好握持」緋山作勢在手腕比劃「如果想尋死,沒有比手術刀更適合的吧,在感覺到痛之前就劃開皮肉了,有效降低存活率」
「我知道妳親自試驗過銳利度」勉強還是切完,把食材都進鍋「但是醫生說這種話真的沒問題嗎?」
「還說呢? 竟然是藍澤來幫我縫合」緋山假意長吁短嘆。
「抱歉,但光想像把針穿過妳的皮膚,我連持針器都會拿不住」當那刀撇過緋山的手,白石身體抽跳一下,心疼「我最信任緋山醫生,再來是藍澤醫生」
「白石大夫妳這樣不行,藍澤去多倫多了,哪天我倒在妳面前,死路一條」
「美帆子突然休克的話…」白石洗手邊認真分析「最大的機率應該是心臟功能不良或因呼吸功能不佳,使氧氣供應不足,導致心肌壓力不足或心肌壞死,不能供應身體足夠的血量,所以應該採用心肺復甦術,對閣下施行人工呼吸我隨傳隨到樂意之至…」
「夠了」緋山雙手並用摀住白石的嘴。
「不夠」拉下緋山的手,環上自己肩頸,摟緊她親暱地蹭過臉頰,攻佔雙唇,上半夜孤枕難眠下半夜起來煮麵,怎能不討些回報。
夠了…
遍身荊棘刺繞纏捆的傷痛,依賴著窒息邊緣的一小口空氣,摸索尋覓生存意義,她愈是頑強,無常碾壓她身心就愈狠, 愈不認輸,命運朝她揮擊的拳就愈重。
而這一切無可參照,亦無可對人言…
回想夢裡圍繞包覆兩人的溫暖,那是自她身下泛出,漫涎散流的鮮血,宛如巨大的彼岸花展瓣盛開。
緋山鬆開手,哐噹一聲刀子落進水槽,隨便抹過溼淋淋的手,客廳裡翻箱倒櫃,終於在電視下的矮櫃裡找到筆盒大小的長盒。拔開手術刀刀套,拇指指腹的觸感告訴她閒置N年的舊刀要割開皮肉血管仍輕而易舉。
醫師證、銀行存褶、保險卡、大門鑰匙、貼著開機密碼的手機還有藍澤離開日本前,五人跟直昇機的合照。
若說茶几上這幾件東西等於她四十多年人生。醫生證可佔去一半以上,但照片裡微笑著,穿著紅色制服白長袍的人,看著是如此陌生。
白石…白石則意外地只能有四分之一,少到緋山不忍往後的歲月再稀釋。
撥打自己辦公室電話,無人接聽時會轉語音信箱,小林上班第一件事會檢查新留言。緋山讓小林幫忙請假,還有今日原定主刀的手術,分別轉給幾位醫生。
交待完公事緋山遲疑半晌。
最後還是沒把「跟著這樣任性的主管,一直以來辛苦妳了」這話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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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川醫生」
「喔!小遙」值完夜班回家在玄關脫鞋,藤川被身後突然的叫喊嚇了一跳「怎麼起這麼早?」
「我想去看看緋山醫生」冴島甚至換好了外出服「總覺得有點不安」
「緋山?緋山怎麼了」
「連絡不上她,很奇怪」
藤川家電視櫃上放著幾個相框,昨晚不知怎麼只有五個人合照的摔落,碎了一地玻璃渣,冴島本來沒多想,收拾時看到照片裡的大家,也就順著心裡念頭打給緋山。
白石離開後,可能是有意或是緋山真的忙碌,總之冴島跟藤川就未再見過她,但似乎是為了讓夫妻倆放心,緋山定期地會聯繫他們,或是錯過電話,至少事後會回簡訊。
「她可能…」醫生忙起來不是人啊,也許在接生呢。
「我當然問過青南,她沒值班,今天也休假」
「哎,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吧,這傢伙根本九命怪貓,連白石去世也沒什麼…」
「藤川一男!」冴島再次打斷藤川,正色道「今天是白石醫生週年忌」
「好好好」補眠計畫怎麼能比得老婆的話「外面天冷,多穿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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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除門鎖,戶外寒風打門縫灌入,只著單衣的緋山深深吸進肺裡的冷冽空氣,刀一樣銳利,卻爽坦輕鬆。清早無人街景是永恆的畫,不會為誰的出現消失而添加減少一筆水彩,緋山把窗簾都拉上,遁回黑暗。
趴在浴缸邊緣,熱水嘩啦嘩啦地剛好流過手腕,有人發現她時,運氣好可能連一滴血都見不到,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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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山不會真的出事了吧」半路上藤川突然冒出這話「妳有沒有發現,開到現在整路都是綠燈?」
「你專心開車」冴島憂心不已「別說多餘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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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小林利用上班前的空檔,來到NICU的護理站「姐妹們,願意幫忙連署嗎?」
緋山醫生雖然在專業上一絲不苟,但只對事不對人,不管哪個科室的同仁遇到狀況,從不吝於出力,更何況緋山醫生的刀,堪稱完美可靠,給後面接手的醫護人員減輕許多負擔。
換句話說 ,她在青南人緣相當好。昨天拍桌怒懟副院長,底下暗暗喝采的其實不在少數。
「緋山醫生還好嗎?」護理長岸本在“支持fFN檢測導入”同意書上簽名「一早NICU就接到她電話問寶寶情況,聲音啞啞的」
「一言難盡」自知能做很有限,除了在院內發起連署,就是拜託落合部長支援今天的手術,讓主任可以休息。先別說她的狀況不佳,翔北直昇機失事的一週年,主任還排了滿滿的刀到底在想什麼?
回到辦公室的小林,按下閃著錄光的留言按鍵,語音留言中緋山如常地交待指示,小林卻打了個冷顫,聽起來緋山醫生對部長昨天的安排完全沒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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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害怕通常因為未知,如果每件事都在預期中,就沒什麼可以怕。
結束生命的方式有很多,割腕淒美歸淒美,但絕對不是一個好方法。翔北三不五時就會接收到割腕自殺的傷患,多數是表皮受傷清創縫合就能回家。但要是損傷到肌腱、神經、血管,顯微手術甚至能長達六小時,住院起碼半個月,往後還要復健。
重點是,死不了。
割腕並非一般所想的全身血液流乾死去,而是因為大量失血引起的缺氧性休克,沒人發現搶救最後沒命。
達成這目的低標是失血1500 ml,可惜橈動脈扺達腕部時,直徑只剩不到3mm,血管創傷後會產生痙孿,加上人體凝血機制,常常到院時血已經凝固了。
不過,醫生是個可能改變人生的專業。
緋山輕輕握拳,紫藍色血管在透白肌膚下脈絡分明,橈動脈鼓脹跳動,薄涼刀片貼著細瘦手腕,未帶情緒專注地尋找下刀位置,彷彿只是另一場手術…
在刀尖劃穿皮膚前一秒,扎耳的鈴聲搶先劃破空氣,她停下動作,那聲響來自筆電的通話軟體。
為了方便警方事後搜證,緋山將筆電保持在待機狀態,遺書中特別說到房東蒙受的損失務必好好賠償,儲存為不可編輯的文檔,離開的理由則無需深究,知道只是徒增煩惱。
有幾人能在離開時作到萬緣清淨,業不隨身?多的是猝然而逝,把無措不安留在世間,這一點她已用最大誠意盡力完善。
緋山不予理會,等鈴聲自已停歇,但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壞事的罐頭音樂還是像迴音般在屋內反彈撞擊。
「到底是…」緋山放棄,反正不管是誰,隨便應付應付過去就是。擱下手術刀,緋山離開浴室。螢幕上閃著來電者的頭像,會用術中定位攝影的腦部血管影像當頭像,還能有誰?
「緋山,好久不見」筆電speaker傳出藍澤沒有起伏的聲線。
「你回日本了?」
即使跟藤川和冴島很久未見,也一直有著聯繫,而去了多倫多的藍澤,別說見到面,連訊息都無往來,突然找來,自然認為他人在國內。
「多倫多」
「找我有事?」緋山瞄一眼時鐘,日本時間早上七點,多倫多是傍晚六點。
「我本來應該在開顱內動脈瘤手術」
「那…?」
「手受傷」
「嚴重嗎?怎麼回事?」外科醫生的手比什麼都重要,而要從藍澤語氣判斷情勢是不可能。
「莫名奇妙被手術刀割傷指頭,皮肉傷而已,幾天以後就可以上刀,不過…想起一些往事」
未免過於巧合,緋山沈默了,甚至懷疑藍澤所言真假。
「白石告別式大家都去了,沒看到妳」藍澤兩天內來回日本加拿大就為了參加告別式。
「在值班,人手不足實在沒辦法」
告別式那天,瑪莉珍.洋子從會場回來差點踩到坐酒吧階梯上的緋山,當晚,老闆娘沒有再叫緋山醜女,珍藏的酒都搬出來,陪她喝到天亮。
兩人的戀情,白石的父母並不承認。告別式是屬於家人的,失去唯一而且優秀的女兒已是難以承受的沉痛打擊,緋山的出現只會加深痛苦與矛盾。
「原來是值班嗎?」
「是的」
「無妨,我當時只是想跟妳說,就算醫生當了那麼久,看過無數生死離別,只要還活著,就不可能理解那個世界的事」藍澤停頓一下
「但是,我所認識的白石,只要有一點點存活機會,有任何辦法…任何能做得到的辦法,她不會選擇離開妳」
第一批抵達墜毀事故現場救援報告中指出,山區雲霧濃厚天候不佳,現場樹叢阻擋,導致救援行動頻頻受阻,消防直升機三度出動卻無功而返,最終還是地面救難人員率先抵達。撞擊發生後,救難人員能跟醫生們通話,確認現場狀況,但隨著時間過去,漸漸地衛星電話也好無線電也好都無人回應了。
白石醫師傷勢嚴重,不敵低溫身亡,是新聞副標題。報導內容則詳細寫出,她盡力自救,固定骨折的腿部及止血,甚至能從散落身邊物品判斷她嘗試替自己打IV。被發現時身上也裹著減緩失溫速度的錫箔救生毯。
「就差一步」救難人員遺憾地說「若是能早一個小時找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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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川醫生」冴島叫住正要按電鈴的藤川「門…」
「不是吧」比起上鎖,虛掩的門更讓人不安,藤川小心推開「緋山? 妳在嗎?」
寂靜昏暗,甫進入的兩人什麼也看不清,藤川摸索到窗前拉開窗簾,白日天光砍進昏沈的室內。
「藤川你搞什麼」光線突入,孤坐沙發上的緋山別過臉。
「在的話出個聲音啊,嚇人啊」
「緋山醫生…」看到整齊擺放在桌上的物品,冴島一目瞭然,不難猜出可能發生的事,神色複雜。
「冴島」緋山抬起頭,淚痕未乾「我…」
一陣心酸,冴島輕輕地搖頭,走上前擁抱她。
「對不起」軟弱低語,已止住的淚又湧現「我做不到…做不到像妳一樣」
「我們都知道生死無法跨越」冴島用相同堅定握住曾拉上她不放的手「只是當妳想到白石醫生,妳就是她的愛,她最重要的人,這是無可取代的身份。覺得孤單難過的時候,如果還記得她是怎麼愛妳,就怎麼愛自己」
田澤悟史成為冴島心中最痛之處,不只是他的離世,更是生前最後那段時間彼此反覆折磨,冴島能走到現在的幸福,是緋山、白石跟藍澤以不同方式默默支撐著她,還有藤川的守候,
「總是有一個人要先走,離開的會寧願留下來的能延續彼此的愛,而不是傷。當時白石醫生是這樣對我說的」
「啊,看得到月亮」靠在窗邊的藤川手指窗外。
淡藍天空懸著白淨的月,有明の月。
妳見,或,不見,我就在這裡。
不離,不棄。
「主任啊~」門幾乎是被撞開,小林抱著文件袋衝進緋山住處「妳沒事吧?妳看才,一天連署人數就超過全院2/3,妳看,大家都會支持妳,不用擔心!絕對沒問題的!」
註:有明の月 - 夜が明けて、なお空に残ってい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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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南周產期中心.兩年後 ]
「醫生,馬上就37週了,還可以逛街嗎?會不會逛一逛就破水?」新手爸媽總有擔心不完的“會不會”跟“可不可以”
「逛街的話」研修醫生沈吟了一會兒,看著田中夫婦,語氣轉為輕鬆「比較需要擔心的是破產不是破水喔,放心!胎盤血流跟宮頸長度都很正常,多走動對於減輕不適跟心理壓力反而有幫助 」
診間氣氛頓時明亮起來,簡單幾句話解除了孕婦和家屬的焦慮,開心道謝離開診間。
「伊達,看診結束來我辦公室」坐在一旁的緋山起身「談談妳的進路意願調查」
「好的,主任」
[ 青南週產期中心,產科檔案室 ]
緋山伸直手,離最高層架還差幾公分。
「讓我來吧」一雙手越過頭頂,是伊達鈴。
「嘖,長得高了不起」緋山接過檔案夾「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掐指一算囉」其實整個青南都快被她翻遍了「緋山主任,我的進路調查有什麼問題?」
「妳要繼續留在青南?」緋山瀏覽著手上的檔案。
「我沒聽說主任要調到別地啊」
「伊達鈴,認真一點」停下翻閱檔案的手,緋山白了她一眼。
「啊」伊達從口袋中掏出護手霜,在掌心搓熱,確認過四下無人後拉過緋山的手「這麼好看的手,怎麼能裂了呢」
「再想深遠點對妳沒有壞處,不出去看看嗎?世界很大,別困在這裡」
「就是因為世界很大,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重要的人,當然要守著」刻意用眼鏡遮掩的飛挑鳳眼深情注視,仔細地按摩緋山細細的手指。
兩年多前,撿到醫生證交給酒吧老闆的就是伊達鈴,當時正要完成臨床研修的她,隔天立刻申請修改專門研修的志願醫院,打包行李殺到青南周產期中心。
緋山看到伊達出現在專門研修醫生隊伍中的表情她記憶猶新,叉著雙手杏眼微瞇,射向她的一股寒意教她直發抖,不過是興奮開心到抖。
不出伊達所料,緋山對她特別嚴格,其他研修醫常常投以同情眼光,以為她總有一天受不了。
哎,他們才不懂被心上人“特別照顧”能有多幸福,伊達永遠堆滿笑容,保持最佳學習態度跟專業,醫術自然有長足進步,取得緋山的信任後,兩人也愈來愈親近。
「你們這些年輕人…」如果沒存在一點好感,定不會接受她的溫柔,緋山心裡多少清楚,也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這個月的諮商,是後天吧」伊達知道白石跟緋山之間的事。
「嗯」她已許久不需依靠藥物,只剩下定期的心理諮商。
「我陪妳去?」
「不用,最後一次諮商,我想自己走完」
即使緋山的微笑裡仍讀得到一絲憂傷,但她珍視這憂傷,那是她與白石抹殺不掉的連結,一生帶著走下去。
(全文完)
作者的話:
在真正寫完之前,都不會知道自己會寫出什麼鬼來。
只是不滿白石在迫降扭到腳同居人都沒有關心一下,所以想加個戲,卻發展成第二次事故白白走掉,小紅自我毀滅的虐文,相信我,我自己都屎尿未及。
一度想放棄不寫了(所以才拖這麼久),我盡力完善,也許不好看。
看完的都感謝各位的耐心,看不下去的,感謝你對無良作者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