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山医生请您签字。”

羊水栓塞抢救失败。

绯山在病程上签了字，写了病案分析，在死亡病例讨论会上作为主治医师分析了抢救失败的原因。

患者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大学教师，诚恳地表示他不会责怪绯山：“她常说尽管在医生的世界中没有奇迹，但是当面对患者的时候，每一位医生都会祈祷奇迹的出现。”

他向绯山鞠了一躬：“您已经尽力了，请不要太自责。”

没有哪个产科医生敢保证羊水栓塞能百分之百抢救成功，羊水栓塞死亡也不是什么稀有病例，工作久了总能碰上一两例。当年那个会因为病人去世而抹眼泪，整整一周茶饭不思、郁郁不舒的实习生已经成长为一名能够坦然面对一切的成熟医生了。她已经可以泰然处之了。

绯山的平静一直持续到回家。

和相亲对象打完电话，绯山想起来还没有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准备发条短信过去问一下的时候，她发现白石上午发给她的短信还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没有打开。

绯山医生，下午找你去做定期检查哟。

后面还加上了颜文字，绯山笑了一下，原来优等生也会在怀孕后智商下降啊。

“我要去青南了。”

“好呀，那我怀孕了就去挂绯山医生的号。” “才不要给你接生。”

她还真是说到做到。

好像有人从心脏手术的刀口中伸进手去把她的气管打了个结，胸口痛到不能呼吸，即使房颤发作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如此剧痛。

白石挺着肚子去找她做产前检查的景象一直在萦绕在绯山眼前，那情景让她愈发地觉得胸口憋闷。

“白石惠，你真是个混蛋。”

绯山终于忍不住开口去骂那个没有守约的女人：“我只答应了帮你接生，可从来没说过要抢救你。”

“你真是个混蛋。”

第一年，她们刚刚开始实习生活，所有人都紧盯着直升机出勤的机会。那个仿佛脑子里装了全套教科书的优等生给绯山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她不由得将白石视作对手。

好不容易争取到登上直升机的机会却在现场表现得非常糟糕，那天晚上她的心情糟透了。在更衣室里碰到白石的时候，她故作无事，装出一副释然地样子说不要紧，这次只不过是又增加了经验。白石却说：“太好了，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只会说漂亮话的优等生懂什么。”她这样笑白石。

第二年，白石在病房里堵住她，一改绯山刚从昏迷中醒来时眼泪汪汪的样子，质问她为什么不去治疗房颤。两人一连数日都没有好脸色，从护士站一路吵到病房，在餐厅里面气得绯山摔了盘子就要走。最后拗不过白石的固执，绯山才同意去做手术。没想到白石居然提前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查阅资料、联系医生、替她请假，贴心地揽下了绯山负责的所有病人，明明要写的病历翻了一番，竟然还有心思陪她做术前谈话，术后又跑来等她麻醉苏醒。

“你来干什么。”睁开眼睛后绯山张嘴就要撵白石走。

“我不放心绯山医生嘛。”终于心意顺遂的优等生几日来第一次眉开眼笑。

第三年，绯山被留下来重新接受实习教育。新一批实习生到来的当晚白石陪她去喝酒，“白石我警告你”，绯山伸手去点白石的额头，“我和那批新人可不一样，注意你的措辞！”

“是是是”，白石伸手捏住绯山的手指假意奉承道：“绯山医生可比他们强多了。”

绯山觉得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抽出手指继续去戳白石要给她点颜色看看。白石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拨开她的手指就吻了上来。

“绯山医生在我心里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她贴着绯山的嘴唇喃喃低语。

第四年，“白石，青南那边来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去他们的围产期医疗中心。”

“诶，绯山医生真厉害啊”，白石从背后抱着她，手绕到前面来玩她的头发，“青南的医疗水平在全国都是排的上号的，很多妇产科医生都想去那里工作呢”

“我说正经的，你真的可以吗？”绯山制止了白石在胸口疤痕上游走的手指，转过身来问她。

白石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给出了答案：“虽然很不舍得，但还是希望绯山医生能够抓住机会。”

和料想中差不多的回答，优等生从来都不会放弃寻找最优解的本能，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把绯山向白石早就为她设计好的方向推去。

第五年，在绯山转去青南不久，白石就去了美国进修，次年回国做了急救中心的 staff leader 。

“绯山医生不回来帮我庆祝一下吗？”白石很是得意地在电话里向她发出邀请。

绯山同意了，然后带来了她也即将去多伦多进修的消息。按住白石举杯庆祝的手，她听见自己说：“我们分手吧。”

白石很平静地把杯中的酒换成了饮料，之后滴酒未沾。她说：“如果今天喝醉了，就没有人能送我回去了。”

第六年，从藤川那里听说白石谈了男朋友，对方是翔阳大学的教师，在教学楼中对白石一见钟情。“没想到老实人的追求方法反而更加浪漫啊。”藤川在电话里一边模仿男人笨拙的求婚一边感叹，然后从背景音里传来了冴岛让他闭嘴的声音。

惧内男子立刻收了声。

“你俩也不赖嘛，打是亲骂是爱的甜蜜小夫妻。”不给藤川反驳的机会，绯山飞快地挂了电话。

新婚快乐？

祝你早生贵子？

绯山一边摇头一边删掉了对话框中的文字。

几周后收到了婚礼的请帖。婚礼上穿着一身白纱的白石笑的很是甜蜜，绯山犹豫了半天，终于在散场的时候跑去和白石说：“来找我的话就不收你的挂号费。”

第七年，白石真的跑来挂了绯山的号。她每隔几周都会去做产前检查，优等生很让人省心，她几乎了解所有的步骤，绯山有时都怀疑她来找自己仅仅是因为产科医生更有权限做专科检查。第一次做完B超，擦净肚子上耦合剂的时候，绯山忍不住伸手覆住了白石尚显平坦的小腹，结果下一秒男人敲门的声音就吓得她马上缩回了手。

结束检查后绯山叫住男人好好地做了一番教育，尽管白石可以马上背出课本上的原文，她还是一丝不苟讲了所有的注意事项。新晋爸爸不迭地鞠躬感谢妻子好友的指点，认真表示会一字不差地去执行医生的教导。

“我们惠能有您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太幸运了，谢谢您绯山医生。”

所有人都只道她们是挚友。

那是只有白石和她才知道的秘密。

第八年，她对着男人九十度鞠躬：“很抱歉，我们没有抢救成功，死因是羊水栓塞。”

恨白石毁约的绯山越看柴犬玩偶越觉得不顺眼，那是房颤根治术后白石买来送她的。优等生把柴犬放在床头柜上，调整到正对着绯山的角度，捏着嗓子假装玩偶在说话：“绯山医生要快点好起来哦。”

抓起柴犬扔在地上，绯山终于痛哭失声。

“美帆子快醒醒，我的睡衣都要被你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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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M即睡眠中的快速眼动相，在这段时间中人会做梦。所以其实并不是BE。

另外关于做噩梦的原因，和胸口受压迫、呼吸不畅有点关系，所以请绯山医生就算要和女朋友甜蜜蜜腻歪歪也不要抱得那么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