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甜文可能也不是很可口預警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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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床腦死診斷用紙  

ID No: No833

氏名：野上翼

生年月日：平成16年1月15日

性別 ： 男

年齡 ： 6

科名：救命救急科

腦死判定

白石再三檢視經過嚴密測試謹慎評估的報告，把自己的印章實實地蓋在擔當醫師 - 白石惠 後方空白處。

閤上資料夾，白石請文件室準備DNR（不實施心肺復甦術同意書），這六歲男孩若非儀器及藥物維持，他的一切就會是條沒有起伏波動的直線，換言之，他已不在那。

回到加護病房，病床旁穿著隔離服的背影，每天的探視時間，沈默宛如雕像。

「野上女士，這是（不實施心肺復甦術同意書），請過目」

「小翼，真的不會再睜開眼睛了？他的手這麼柔軟溫暖，心臟也還在跳動」對於白石遞上的同意書視若無睹。

野上翼，十日前因為車禍被送進急診，小小的身軀多重外傷，腦部挫傷、心臟破裂、腎臟受損、左小腿開放性骨折，這些在各科醫師的接力之下完成馬拉松式的手術。

「很抱歉，這十天來，我們也在等待奇蹟，臨床的腦死亡診斷，是本院的腦外科醫師共同、慎重地進行，確認了腦死亡。」

肢體器官可以修補縫合甚至重建，生命無法。

「所以，妳要我結束他的生命嗎？」

「現在是通過藥物，維持著心臟的跳動，但翼君並不能算是活著，再過幾個小時，藥效過後，心跳也會停止」

「那就一直給他藥，這樣他就不會死，是吧！醫生，是這樣吧？還是妳能告訴我怎做？」

「抱歉，我無法為您下決定，不過，翼君一直都在努力」

看著像是平日每個夜晚，靜靜睡著的孩子，彷彿不久便會睜開眼睛，興奮地比手畫腳，述說著方才夢裡的冒險奇遇。

「身為醫生，在急診的的每一天，很清楚醫學沒有奇蹟，生命則一定有盡頭，翼君也許是為了讓媽媽準備好道別，能夠好好地說再見，所以才撐到了現在」

「謝謝你，小翼，謝謝你為了我這麼努力」

在淚水淹沒視線前，她簽好同意書，白石確認過給藥的時間表，再一個小時便失效，垂首退出病房，把最後的時間留給母子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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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 No: No 817

氏名：緋山 美帆子

生年月日：昭和 54 年9月27日

性別 ： 女

年齡 ： 30

科名：救命救急科

「醫生~醫生~」

白石快步奔到病床旁，藍澤、冴島跟藤川隨後。

昏迷超過24小時，從列車車頂摔落重傷的緋山盯著病房天花亮白燈光，還沒弄清楚身在何處，夾著脈搏監測器的手就被人握住，暖意源源不絕傳來。

輕輕轉動眼球，緊緊握著她的人，果然是白石，但那袋鼠怎麼換上雙小狗的眼睛，而且是跟主人不慎走失再被找到，激動興奮又委屈的表情，再配上那兩撮瀏海…緋山忍不住想笑，才發現嘴裡還塞著管子。

待藍澤幫她拔掉管子，罩上氧氣罩，白石都沒有放開她。

「令尊也陪了妳很久，半個小時前暫離，去連絡工作的事，稍等便回來」

「變成這個樣子，他就沒辦法叫我去相親了吧，呵」

「美帆子…」

其實昨天直昇機出動前，兩人在更衣室有點不愉快。

「啊，麻煩死了，幾年沒回家，一回去就馬上安排相親，丟了厚厚一疊照片給我」緋山甩著長髮路過正在更衣的白石。

「如果有緋山醫生看得上眼的對象也不錯啊」白石慢慢地整理物品，輕聲地說。

剛打開的置物櫃門又被緋山甩上。

「妳什麼意思？」

「如果緋山醫生有喜歡的，那我也祝福妳，畢竟，婚前還需要再認識交往一段時間，三十歲也不算年輕，不好再耽誤…」

「怎麼可能會有！」慍怒的聲調打斷沒說完的話，緋山瞪了下白石，乒乒碰碰一陣吵嘈，沒等人就自己先走，留給她的是大力關門聲。

白石吁口氣，懨懨坐回長椅，她也不知道這違心之論是想說給誰聽？

相處近一年，等到有所察覺，對彼此的在意已經掩飾不了，說交往嗎？也沒人真的挑明這事，但要說沒在交往，也許就只差那句話。所以聽緋山說回家相親，原本幾日未見的欣悅頓時轉為怏怏不樂。

白石惠啊，妳就是卑鄙又幼稚，寧願激怒緋山也不想獨自難過，她離開時是不是還紅著眼眶？這樣心裡有比較好受嗎？沒有。

連聲嘆氣後，把自己的臉埋進膝蓋裡。

接著重大的列車事故，兩個人先後飛抵現場便投入急救工作，後面一直沒看到緋山的人影，心裡想的也許是她有意要避著自己，遲遲等不到她，三井指示白石先上機，那時誰會想得到緋山最後是躺著回翔北的。

等心臟外科把緋山送回加護病房，認識以來未見過如此安靜蒼白的緋山，白石覺得心臟跟著裂成塊，記不得在心中說了多少次，快醒來吧，美帆子，我還沒好好地向妳表白，拜託了，請妳醒過來吧。

所以當緋山甦醒，眨著盈盈杏目看向她時，不是先幫她拔掉氣插管，是緊緊握住緋山，不願放開。

除了緋山，大家都在值班中，很快地又要上直昇機，捏捏白石的手，要她放心，隔著氧氣罩的微笑，從她彎彎的眼睛裡就能想像得到，想像不到的是等直昇機再著陸，劈地價來竟是緋山突然心肺停止，搶救不及離世的消息。

之後的事都太快，快得不真實，快得白石忘了到底有沒有跟緋山道別，對緋山的印象停留在她最後的微笑。

回憶是雙面刃，能帶你回到美好快樂的過往，更多時候則狠狠提醒你這些都不復在。

「白石醫生…」

ICU的儀器發出警示聲，白石跟冴島快步跑去，野上翼的的心跳跟血壓下降中，而這次，不再加藥不急救，等儀器上的數字停滯，孩子就可以完全休息，單親的母親淚傾如雨，顫抖著手撫摸孩子臉頰。

「心跳31 血壓 59/40 」冴島報著數據，白石越過她上前，把野上翼的呼吸器拆開。

「最後，請您抱著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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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好像有點衝動了」送走野上翼，白石最後的工作就是整理合併他的資料跟病例歸檔，對於自己的舉動，事後仍感到些許不安。

「不會的，如果緋山醫生還在，相信她也會這麼做」冴島輕輕搖頭

「也許吧…冴島桑，我先把資料送上去」白石揚了揚手上的資料夾。

走出辦公區，急診入口有救護車的鳴笛，愈來愈近，但並無接到通報，回過頭往急診走去，自動門外的亮光讓她下意識看腕表，晚上九點二十分為何會有著白日的天光，救護車的鳴笛停了下來，取代的是嘈雜的人聲，真的是急診傷患，外面應該沒有醫護接應。

白石跑起來，接近大門時，門開了，一群人推著擔架衝過來。

白石僵在當場，因為在病人頭部位置壓著甦醒球的，正是緋山醫生。

隆冬的一月，她只單穿了件長背心，身上還多處灰漬，就像從列車事故現場送回來的模樣，被打濕的長髮紮成馬尾，臉削瘦了也有些歲月痕跡，但是那雙眼睛見過就不可能忘，也從來沒誰有這樣的眼神，明快透著柔軟，低眉慈悲揚眉堅毅，笑開來遍地生花。

還有她胸前那道長傷疤。

「緋山醫生…」說出這句話，緋山抬頭也看見了她，短暫的四目相接，白石扔下文件夾，張臂擁抱迎向她的緋山，擔架穿越她的身體就消失在身後，門外的大亮也回到原本的夜黑，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白石醫生？」冴島聽見東西落地就過來探看，只見白石木然地站著，地上躺著野上翼的病例，剛好翻到DNR同意書那頁。

蹲地拾起，淡淡沐浴乳香氣浮上白石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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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

「怎麼了緋山醫生？」

受樓上火災池魚之殃的緋山在休息室洗了個舒爽的澡，沐浴乳香味取代滿身的材燒味，順手還幫自己煮杯咖啡，但有件事她一直很在意。

「進來的時候，在門口那，看到妳...但又不是妳…這話我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奇怪…」緋山覺得這一點都不合邏輯「嗯...總之還是妳，但是還留著長頭髮...好幾年前的妳」

「太深奧了，我聽不懂」白石一臉茫然。

「算了，當我沒說」

搔搔頭，決定再到目擊白石的地方晃晃，人是沒見著，地上倒是躺著本資料夾。

野上翼？？這名字永遠烙在她的心裡，難道是同名？但病歷的成立時間不多不少也是七年前，逐頁翻看，直到DNR同意書。

立書同意人 野上直美

緋山要捂嘴才不會驚叫出聲，怎麼回事？

「美帆子」

白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飛快回頭。

「妳在做什麼？」

「我…在看…」緋山這才發現手上哪有什麼資料夾。

「還好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嗎？還是在火場吸入有害氣體？不然是淋太多水發燒了？」

臉上盡是擔心，冷靜的Leader桑遇上戀人的事，就是這模樣，列車事故時，白石跟緋山告白，多次拜會緋山的父母，在工作空檔悉心照顧緋山。

前不久兩人才過完交往七年紀念日，緋山成為正式醫生後就轉去青南周產期中心，今天是回翔北的第一天，翔北上下已有被閃瞎的心理準備，畢竟白石醫生是寵妻專業戶。

「我沒事」

「真的？雖然人力吃緊，但妳再休息兩天也沒問題喔」

「傻瓜，真的沒事」

愛因斯坦由他的廣義相對論推演，發現「蟲洞」（及大尺度空間）存在的可能性，能瞬間在兩個遙不可及的空間轉移，或時間旅行。

2015年霍金（Stephen William Hawking）的某個講座上，一個因心儀歌手退出了組合而難過不已的女孩問他：「您認為（他的退出）會產生什麼宇宙效應？」

霍金回答：「終於，有人問了個重要的問題。我能給那些心碎的少女們的建議是，去學物理。因為，許有一天，多重宇宙的理論就會被證實。我們的宇宙之外，還有別的宇宙，這是很有可能的。而在那個宇宙里，澤恩還在One Direction（組合名）里。」

我們的宇宙之外，還有別的宇宙，這是很有可能的。

在某個宇宙裡，緋山活了下來，跟白石相愛，而另一個宇宙裡，野上翼的母親心碎但沒有遺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