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露营梗吧！

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

好像我们今晚的平安夜要下雪了……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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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垣结衣站在充满原始气息的木屋门口时，仍然对即将在这北境之地生活几天感到不可思议。木屋顶上白色的“棉被”似乎让它看上去没那么冷，忽然一阵风飘过，吹着口哨般撩起一层新积的雪，在阳光下有点像闪着银光的魔法粉末，被某只调皮的小精灵撒向天空，钻进新垣围巾的缝隙里。

脖子像被针扎了一下，看来这精灵不太友好。她打了个哆嗦。

“冷吗？”

经纪人大久保女士站在旁边，裹着厚棉袄、微微缩着肩，她平日一向身着干练西装，此时看上去颇有些反差萌。“我去找他们拿钥匙吧。”她望向不远处的另一间大一点的木屋，鼻梁上的眼镜逐渐结上一层白霜，“至于我们那群主角……”她又四下张望，用鼻子哼道，“好像在湖边呢。”

新垣还没转向湖边，先听到了某个比这蓝天白云还要爽朗的笑声。寻声望去，雪山和镜湖以一种压倒性的透明感扑面而来，凛冽得仿佛有阵寒风透过瞳孔钻进心里。新垣一时间有些眩晕，她眯起眼睛，看到了海蓝宝石与白玉之间那抹红色的影子，总算是感觉暖和了些。

“我去找岛村さん，看看需要做什么准备。”新垣说，“大久保さん，你也去湖边玩玩怎么样？或者留下陪我生火也行。”

“算了，我还是陪你吧，还得拍下你被同伴丢下、独自干活的这段视频呢。”

她特意从兜里掏出小型摄像机，虽然眼镜完全白了，但谁都能听出她有些不爽。新垣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爽，于是抱歉地笑了笑，又讨好地帮她搓搓手，赶紧踩着雪向靠近森林的那间木屋走去。灰色的雪地靴随着脚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新垣想，这说不定是腰和膝盖发出的抗议声，埋怨自己把它们带到如此寒冷的地方。

岛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湖边的几座小屋、以及渔场和饭店都是他家的生意，制作组因此找到他作为这次雪国之行的合作伙伴和向导。新垣走到小屋门前时，他正在和节目的总负责人西尾聊着什么，见到新垣，兴奋地打了个招呼，随即腼腆地低下头笑了——按他的说法，自己从十年前就加入了她的粉丝会——他一身阿伊努人的传统服装，看上去和这帮东京访客好像不在一个季节，虽然站在台阶上，却只和新垣一边高。新垣先和西尾打了个照面，说想进屋生个火。岛村一拍脑门，急忙埋怨自己考虑得不周全，便掏出钥匙递给西尾，又三步并作两步从大久保面前跑过，把她们的小屋门打开，身手矫健得让新垣怀疑他其实穿了一双溜冰鞋。

事实上刚好相反，岛村穿的是一双带钉子的鞋，进屋之后，新垣偷偷盯着他的鞋底看，一边听他介绍这间屋子的构造。岛村把劈好的柴火丢进壁炉，新垣学着他的样子点燃客厅的地炉，房间渐渐变得温暖宜人。“这下她回来之后就不会在房间里发抖了吧。”脱掉外套，新垣揉着腰坐到窗边，在凝结水汽的玻璃上随便画着。从涂鸦的缝隙之中，她看到那抹红色的影子正向这边走来，微笑不由得扩大了许多。

“哇，好暖和！”最先发出感叹的不是新垣迫切听到的低沉的嗓音，而是甜美、却有些尖细的女声。

“是新垣前辈烧起来的吗？”接着是稳重的女中音。

“我们接下来就要住在这里啊。”谦卑的男声问道。

“感觉还挺帅的！”高调的男声感叹。

一群年轻人鱼贯而入，很礼貌地和新垣打着招呼，等他们都投入地炉和壁炉的怀抱之后，她心心念念的红色的影子才迤迤然走来——那是户田惠梨香，虽然包在长到膝盖的羽绒服下，头顶针织帽，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两只弯成新月的桃花眼却仍然叫人一眼就能辨认。户田也许是对新垣笑了笑，从衣服的里怀拿出一瓶暖暖的绿茶递过去，便坐在离新垣有两个身子远的位置。“我还纳闷你去哪了，回过头才看到你和岛村一起正抱着木头和炭呢。”她望着和那群年轻人打成一片的矮个子男人，轻声说。

“怕你冷嘛。”

新垣也很小声，又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简直是做贼心虚，于是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和口吻，故意没摆出什么表情地和户田聊天，看她在湖边拍的视频。户田的相机型号和大久保放在桌角的那只一模一样，是《小木屋》节目组发给她们拍vlog用的。刚刚进屋的四个年轻人，再加上她们俩，就是这节目今年圣诞特辑的嘉宾，她们即将在这里共同度过四天三夜，就好像一次帐篷变成木头别墅的野营，顺便宣传她们共同参演的那部、关于消失幻想的深夜剧。

新垣知道户田要参加这个节目的时候，正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看书。

“那不是介绍世界各地木屋的旅游节目吗？”她还参加过一次，在直播间，从大屏幕和远在挪威的主持人对话。

“但每次SP都是带人去住几天的，据说。”

户田带着一股室外的凉气、轻盈地钻进毯子，一边把冰凉的手探进新垣的衣服里，一边兴奋地说自己从未去过那么冷的地方，还要带一群孩子过几天原始而朴素的生活，说着说着忽然有点丧气，她停止了捉弄，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在据说连呼吸都会结冰的地方坚持那么多天，又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好像不太能吃苦。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回忆着二十岁刚出头时那些挣扎着努力的日子。新垣能感受到户田的担忧，虽然相信小太阳能搞定所有事，但在她踌躇时不能在身边陪着她、支持她，这样的无力感确实叫人落寞。

就像要弥补什么似的，她把未来一周的温柔都倾泻到户田身上，却没想到两天后，大久保打来电话，说节目组邀请新垣结衣小姐也参加这次雪国之行。

“我是觉得这节目吃力不讨好，但还是得问问你的意见。”大久保说，言语间透着些不满，“他们说，难得的圣诞特辑，只有户田さん和年轻人感觉太普通了，可能收视率会不好，正好你也是常规角色，就想让你去帮忙提提人气。”

“户田さん才不普通呢，而且也很可爱很帅气啊……”新垣又开心又气愤，没忍住轻声嘀咕一句，急忙欲盖弥彰道，“呃，我是说，我觉得他们的初衷有问题。”

“是吧，我也觉得不能让他们这样消费你，收视率和你友情出演的又没关系。”大久保的语气颇像是家长，笃定地说，“那我就拒绝了？”

“不不不……我没说我不去啊。”

这样送上门的好事怎么能拒绝？新垣喜不自胜，但表面上只是说西尾制作人平日很照顾自己，而且圣诞节也刚好很想去看看雪。虽然大久保对大龄宅女一反常态想要出门、甚至是去那样一个鬼地方感到相当诧异，也只能不太情愿地跟着一起来。

事实上，虽然没有传说中的滴水成冰，但就像这位资深经纪人预测的那样，参加这节目确实很累，而且对维持形象的要求特别高——除了工作人员拍摄的那部分之外，还要由她们自己拍摄日常生活的片段，对于想要树立人设的明星来说，得时刻保持紧绷的状态才行，否则说不定就会被拍到什么黑料。而对于新垣来说，她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和户田发生什么太过分的互动。这本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过去那么多年她已将装模作样的本领练到炉火纯青，但大概是最近过于“懈怠”，伪装大师有那么几次差点就要和户田发生习惯性的亲密接触了。

“我说啊……你这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像心里有鬼似的。”户田有几次明显感觉到新垣在她们的手碰到之后立刻就触电般收回去，这次隔着手套竟然也下意识地颤抖，便借放水桶的机会，弯腰凑到她耳边揶揄道，“再说，你以前可没少碰我，摸摸这，摸摸那，好朋友之间也很正常吧？”

“是吗？”

新垣的大眼睛轱辘地转了转，一直盯着冰面上的洞。户田也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就坐回自己的座位去了。这是节目正式开始的第一个白天，在岛村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阿寒湖边体验冰上垂钓。严冬未至，湖面的冰还没有结实到可以让人自由地踩上去，为了安全起见，岛村安排她们坐在栈道上，在湖面砸了几个冰窟窿。阳光驱散了些雪山和松林带来的寒意，只坐在这里不动也没有很冷，冰湖像松绿石磨出的镜子，但远处又更像青金石，空气清澈得刺眼，也让新垣饱受都市污染摧残的肺一时间不太习惯。

“湖边的小木屋……这就是梭罗的生活吗……”

新垣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慨，但好像身边的两个年轻同伴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于是她下意识地微微歪头，看向和她隔了好几个座位的户田。

很可惜户田正在和别人谈笑风生，倒是岛村兴奋地搭了话，他说《瓦尔登湖》他三个月只看了一半，有时候觉得那些文字很有道理，有时候又完全看不懂。新垣不太确信这冰水里究竟有没有活的生物，鱼钩也毫无动静，她干脆和岛村聊起天，意外地发现这位阿伊努人也读过不少书，于是她们从《瓦尔登湖》聊到《雪国》，从川端康成聊到村上春树，从虚无主义聊到浪漫主义。回过神来，两个男孩居然真的钓到两条小鱼，就连户田也被咬了钩（虽然最后鱼还是跑掉了），不甘心的大声叫嚷好似撒娇，她孩子气地撇撇嘴，新垣好想伸手去捏她气鼓鼓脸。

“……新垣さん，看！咬钩了！”岛村的呼喊让新垣握着鱼竿的手抖了抖，她急忙收回视线，只听到岛村说了声“好像还很大！”感觉手上一沉，几乎要被拉得从椅子上摔下去。岛村见她要脱手，急忙帮忙抓住鱼竿，和那条大鱼缠斗几分钟，终于把它钓了上来。

“这么大！”有着甜美嗓音的下田感叹道，“新垣さん好厉害！”

几个人都聚过来看这条鱼，新垣只是局促地说也不是自己钓起来的，还要多亏岛村帮忙，然后趁着她们在研究该怎么把它吃掉的时候，也像一条鱼一样，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虽然有岛村作为活动和体验的向导，但日常生活都要靠她们自己，这也是节目最大的看点，于是这中午饭就成了第一道难关。户田就像个小领导一样拍了拍手，把大家聚集起来，简单询问了他们都擅长做什么事，又大概掌握好现场的情况之后，便让男生们去砍柴生火，派女生们跟着岛村到附近的牧场寻找蔬菜，而她自己就留下来处理那条鱼。

“新垣さん，你会料理吗？”户田熟练地用刀在鱼身上划着，明知故问。

“在家有做些，希望我不要帮倒忙吧。”新垣带着招牌的笑容答道。

在工作人员的摄像机面前，她觉得脸有些僵硬，但没过多久就完全放松下来了。和疏离又生硬的对话不同，她们动作倒是很像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夫妻那样默契。户田熟练地将鱼剔骨切片，再把鱼骨煎至金黄，加热水煮汤。下田和今井从牧场回来，不仅带了土豆和白菜，还带回一块羊肉。

“太好了，来做鱼羊涮锅吧！”户田笑得两眼弯弯，但其他人听了可笑不出来。

“这……会是什么味道啊。”长得很喜庆的诹访摸了摸脸，蹭出一道黑印。

“也许是‘鲜’味吧。”

新垣说。这个冷笑话一下子戳了户田的笑点，她笑得差点倒在新垣的身上。

食材新鲜加上高超的料理水平，户田涮锅获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那香味实在是太浓郁，户田的经纪人町田也直流口水，冒着被炒鱿鱼的风险说自己也想吃。“我哪能因为这个就炒了你啊！”户田说着，招呼旁边的工作人员过来一起。大久保将信将疑地把一片羊肉送进嘴里，脸上立刻展露出满足和赞赏，这让新垣又开心又自豪。

北方的夜降临得早，一群人吃饱喝足后，太阳都快下山了。不怕冷的年轻人们抢着收拾完残羹剩饭，竟然还有精力跑到外面堆雪人，户田坐在地炉旁边烤着火，有些羡慕地望着窗外几个活蹦乱跳的人影。

“老年人也有老年人的享受嘛。”新垣端来两杯热牛奶，特意把老年人几个字加了重音，引得户田抄起抱枕佯装要揍她，于是赶紧求饶。“座长大人想不想泡个热水澡？”

“你是说……”

“你们还没仔细在这屋子里转过吧？”新垣的声音带着些兴奋，“岛村さん说，楼上有两间卧室和卫生间，楼下除了这大厅之外，还有两个洗澡桶哦，烧柴火的那种。”

“要说烧柴火，那我可很擅长呢。”户田也许是陷入了回忆，她说得很慢，“我当年不仅烧过陶，也给北村さん烧过洗澡水。”

“えりか辛苦了一天，当然不能让你去弄。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新垣说着，四下张望确认没有人之后，双手搭上户田的肩膀，拿捏着力气为她按摩。户田一脸享受，简直想要立刻向后仰到新垣怀里去，但还是忍着没动作，只是过了一会儿，转身吻上新垣的唇，像是要把她嘴里的空气全都夺走那般用力，电光石火之后，便起身向门口走去，只留下一抹摇曳的火焰。

新垣原本干巴巴的嘴唇忽然变得湿润了，她舔了舔，跟着站起来，拉住户田的手。

“我……你……”她有些眩晕，也有些语无伦次，“我去弄点‘水’来！”为了不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急忙穿上大衣冲进了冰冷的黄昏之中。

年轻人们都没体验过这种传统的木桶浴，下田兴奋地打开了ins竟然开始直播烧水，还把今井也拉进镜头里。新垣拿着摄像机录下诹访和八坂打雪仗的画面，一边听户田的指示调整水温。等她最后一个泡完、舒舒服服地躺倒在榻榻米上时，忽然觉得，这样另一种意义上的充实好像也不错，只为了能正常生活下去就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和时间，甚至根本来不及在睡前胡思乱想、心神不宁——她只来得及想完这些，就累得立刻昏睡过去。

第二天参观了附近的牧场，不仅喝到新鲜的牛奶，还了解到奶酪、黄油和酸奶的制作过程，也得到不少奶制品和牛肉等食材。晚上一开始是围着火炉打麻将和扑克，最后变成了才艺表演大会。偶像出身的下田和诹访表演欲旺盛，在地炉旁边斗起舞来。八坂和今井则比较低调，只不过在其他人的怂恿和挑衅之下，还是借用客厅挂着的吉他唱起了歌。新垣白天应付镜头感到很疲倦，就只安静地坐在一边，负责拍下这些欢声笑语，但她自己的眼睛则更喜欢追寻某个娇小的身影——随着气氛大笑，兴致高昂时唱唱歌，累了就抱着膝盖、微笑地看略微吵闹的小辈们。在火焰的映衬下，深邃的黑瞳里闪烁着暖暖的光。

最后一天的重头戏是参观阿伊努人的文化村，而且这次不是走路或者坐越野车，而是货真价实的大雪橇。不过比起雪橇，所有人好像都对雪橇犬更感兴趣，又搂又抱又合影，不亦乐乎。雪橇拉着他们来到本地有名的酒庄，回去的时候，每个人都带着一瓶自己酿的冰葡萄酒。晚上户田提议烧烤，不过说是烧烤，倒更像是最后狂欢的篝火晚会，到后来所有工作人员也都掺和进来、而且理所当然喝多了。男生们被拉到另一间屋子里继续喝，女生们就借口太累，跟着两位前辈回到房间休息，聊一聊属于女生的话题。户田和新垣这些天对几个年轻人的印象都很不错，很愿意为她们分享些工作和生活的心得。不过女子会到最后几乎都会以情感交流告终，下田抱怨着自己高中一直交往到现在的男友，今井又觉得自己快要23岁，还没混出什么名堂，但好像又快要到结婚的年纪，甚至连喜欢的人都还没有。出于礼貌，没有人提起户田的离婚和新垣的依旧单身，但话里话外还是能听出她们在克制着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

和后辈们不同，户田对此完全不忌讳，借着酒劲调侃着说，“新垣结衣看上去太过完美，人气又那么高，也许会带给别人很大压力”，又说她“气质像个仙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凡夫俗子难以接近”。她说得有错又没错，新垣想起故意和户田拉开距离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无法反驳，只能默默地听她疑似发泄曾经积累着的不满。但最后，面对年轻人的困惑，户田还是语重心长地说，也许寻找幸福的道路充满歧途和坎坷，踽踽独行也好、相互扶持也好，只有本身足够强大才得以抵达终点，就算无法抵达，也能够有精力昂着头欣赏沿途的风景。冰葡萄酒的后劲渐渐上涌，两个年轻人不知何时睡着了，只留下新垣和户田无奈地相视而笑，帮她们把毯子盖好。

“唉……她们还真是有活力。”

“你数落我的时候更有活力。”新垣苦笑着，走到角落的行李堆中，翻出自己这几天完全没有动过的相机包。

“你要出去？”

“每天都那么忙，转眼都最后一夜了，我一直想拍星空都没时间。”新垣说，“……えりか要一起来吗？”

“怎么，看你这表情，好像不希望我跟去似的？”户田挑着眉，走到新垣面前，用气音在她耳边说。

“我怕你冷。”

“你这个冲绳人都不怕冷，我也不怕。”

新垣笑笑，背上包和户田下了楼，出门前帮她围好围巾、戴上毛茸茸的帽子，便牵着她的手，提着古朴的煤气灯走进清冷的黑夜里。

她们走到离木屋很远的地方才停下，这里新垣白天路过几次，木箱和轮胎堆在一起，像是有人故意做成的营地。夜里少了阳光，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看不见的冰晶，想方设法从各个缝隙中钻进温暖的身体，连瞳孔都要被冻住似的，风像刀一样刮在脸上，新垣有点感觉不到自己的鼻子了，不过，这也说明这是个晴朗的夜，星空璀璨，银河像是被吹到夜空中的雪花，闪烁着凛冽的光芒。

“除了有点冷，倒让我想起古宇利岛。”户田坐到一旁的木箱上，翘起二郎腿，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说，“你睡得可香了，但我被你抱着，整晚都只能盯着星空发呆。”

“什么？！”

新垣刚刚展开三脚架，差点把拿到一半的无线快门丢到雪地里。古宇利岛也许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由于一个巧合，两人在冲绳北部玩了几天，新垣每每回到家乡时都会想起那段惬意的时光。“你难道……一直在偷偷数着我什么时候抱过你吗？”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把相机放在云台上，光圈从最大调回最小、又调回最大，略显随意。

也不是期待着户田的回答，但后者的声音只是随着一声叹息沉静下来，新垣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还好他们把你也请来了，这星空真美啊。”户田答非所问，“聚在一起的星辰组成各种图案，那时我握着你的手，忽然想到，它们看着那么近，但实际上有好几十亿光年的距离呢。”

“远远的也蛮好啊，”新垣不再胡乱拨动参数盘和按钮，开始转动镜头，眼睛贴在取景框上，注视着被拉近的银河，“这样它就不怕被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一颗凹凸不平的丑陋石头了。”

谁都没再说话，她把镜头拉回来，让山、湖面和星空组成一幅完美而对称的画面，认真把参数调好，按下快门的按钮，然后站在相机旁边，像是和某个老伙计共同缅怀过去似的，将这引人遐想的神秘夜空尽收眼底。

“我能问个问题吗？……虽然，现在问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请随意。”

“えりか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仍然面向雪山，声音小得像是说给自己听，“你说，你喜欢和朋友一起努力，一起拼搏，累了就互相鼓励，互相扶持着前进。但我……我们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我没有天赋，也没什么野心，不喜欢社交，没有你那种光芒四射的热情……我只是个，喜欢独自待在家的阴沉的家伙。你说你喜欢我，到现在我还是觉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轻柔的话语化为水汽飘在空中，飘进了眼睛里，感觉湿乎乎的。

说完，她缓缓转过身，而户田仍然支着头，盈盈的双眸里，被笑意融化了的湖水映着另一片星空。

“没错，我是想要那样的朋友，但是……”她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害羞地压低声音，“但是，爱人却不一样啊。”

也许是因为户田的坦率，又或许是因为这缺乏安全感的质问而感到羞愧，新垣微微涨红了脸。

“我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做个自由自在的人，却还是希望在疲倦和寂寞的时候，能被爱着、呵护着……真是好自私啊，自私到……看到你和岛村聊得那么开心都会吃醋。”

“唔……只是他让我想到了琉球，觉得很亲切罢了。”

新垣嘀咕着澄清道。她想起自己还捏着快门，急忙松开手，相机发出咔嚓一声，机器处理完毕后，果然因为曝光的时间太长，不仅夜晚几乎成了白昼，星星也连成一根根银色的短线。户田挥挥手，又拍了拍木箱，新垣便拿起三脚架乖巧地走过去。

“我也不想这么小心眼，但有点控制不住，而且有时候我也会嫉妒你，然后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值得你喜欢。”等到新垣坐下，户田笑眯眯地说，“这一点上，我们倒是很像呀。”

新垣本想说些什么，但户田到她的照片，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过去了。相机仿佛捕捉到时间的流动，将超越肉眼极限的想象力凝结在一张小小的图片里，比这夜晚本身还要神奇。似乎被激起某些兴致，户田趁着新垣调整相机的时候跑到一边，手脚并用围出一圈雪做的城墙。“话说我一直以为，我们来这里露营是要住在雪做的房子里呢，”她蹲在圆圈中间，用手比划着球体的形状，“就像爱斯基摩人的那种。”

“难道你是要做一个吗？”新垣把快门时间设定成30秒，便没再管它，把伸出双臂的户田扶起来，手放在她的腰间，轻轻按着，“膝盖和腰没事吧？”

“有点酸，而且凉飕飕的。呀，果然是上了年纪喏。”

“说得好像是个老婆婆似的。”

新垣因为户田故意用老年人的语气说话而发笑，两人走回到木箱旁边，她伸手捞出一团雪，捏成一个小小的雪人。快门弹开，这次拍出了一张中规中矩的银河下的雪山。新垣把雪人交给户田捧着，把相机对准木屋，背后是成片的松林，拍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户田望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也捏了个稍微大些的雪人。她将它们并列摆在雪地上，又堆出一座小房子在旁边，成为星空和雪山下浪漫的前景。她拿出手机拍下这张照片。

“ゆい，变成老婆婆的话，我想住在这样一座乡间的木屋里，和你坐在走廊上，望着院子里的樱花，一边喝茶一边看星星。”她说着，脸上露出憧憬的神情，围巾都遮不住。“对了，节目拍完之后，我们留在这过圣诞节吧，去泡个温泉，看看冰灯和雪雕？”

“这么充实的几天，你居然还没玩够啊。”

“没啊，这是工作，你又紧张得过了火，都没好好享受二人世界，怎么能算玩呢？”户田拉着新垣坐下，“难道说，宅女想家啦？”

“这倒没有，而且……虽然这么说有点俗气，却是我的肺腑之言。”新垣抿嘴浅笑，摘下两人的手套，握着户田的手揣进自己的羽绒服兜里。“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和你去哪我都愿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抱歉，但是好俗！”

“是是，我知道啦，真是的。”

新垣象征性地捏了户田的指尖以示不满，户田在她鼓着的侧脸送上一吻，靠进她怀里、头倚在她的肩窝。天边闪烁着橘红色的光点，也许只是飞机的灯光，也许是空气中冰晶带来的反光，但即便不是流星，在这灿烂的星空下，许个愿也无妨吧？两人一本正经地闭上眼双手合十，轻声说出各自的愿望。意外也不意外，内容颇为相似——希望和你一起认认真真过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