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 餘了夢想 积木 已完結

10 餘了夢想 2019-5-30 2396


[積木] 七日 - 楔子 (嘎醬生賀文卡位,卡卡卡卡卡卡卡)


「啊…名符其實的鄉下地方…好落後的感覺」

「落後?日本鎖國前長崎可是全國最進步的地區之一 !」


「嗚~我訂的溫泉飯店這樣就沒了,真奈美一定會跟我分手的」

「剛好換一個,你不是說她無法體諒警視廳的工作壓力嗎?」


「為什麼不是刑事部負責這個案子,他作案內容跟網路已沒有太大關係了」

「閉嘴,程序上是我們讓他逃掉的,責無旁貸」


警視廳網路犯罪調查科班長 - 吉野繪里香站立在渡輪深綠色甲板上,強勁帶著些許溼度的海風讓長髮不時在她五官精緻但清冷的臉頰上拍打著。


在市川的印象中,這位僅僅年長他半歲的上司,面對再棘手的案件跟向來緊迫的破案期限,從來沒半句牢騷,大部份時間只是抱著手冷著臉沈思,但一開口往往就切中案情要點,調查方向也準確得驚人。


偵訊嫌犯時,那些看她年輕又是個長髮飄逸身形纖細的女性,而面露鄙夷之色甚至出言挑釁的犯罪者,說沒幾句話就會被她一一攻破堵死,百口莫辨地就範認罪。


至於這次的案件,比市川小兩期的新人經驗不足,延誤錯失了逮人的機會,讓嫌犯脫逃,在刑事組比對之下,該嫌犯竟然有可能是搜查一課追補多時,背著好幾條前科的通緝犯。


對,是有可能,但無法100%確定。


所以搜查一課以人力不足為由,要網路犯罪調查科吃下責任,吉野二話不說,撤銷了自己的年休假,但那個罪魁禍首新人因為壓力太大而胃潰瘍入院,身為新人指導的市川只能摸摸鼻子接下這個爛鍋。

目前的是線索是長崎縣警情報通信部傳來的,人犯似乎藏匿在五島列島其中的福江島,被居民目擊。


「快到了,東西收拾一下」

「好的」


吉野轉身走進船艙,市川看著夕陽慢慢貼近海平線,前方的島嶼上一整片的木造舊房子,祈禱著兩三天就能有所進展,他已經開始想念他那50公尺長街道就有三家便利商店的東京小公寓了。




「您的語音信箱目前沒有留言」


碼頭上,柏木ユリ打進語音信箱第四次,機械女聲重覆著一樣的話,手微微地發著抖,她掛掉改打電信公司的客服電話詢問。


「什麼…語音訊息最多保留一年 ? 一年後系統自動刪除…」

「那己被剛除了留言有辦法找回來嗎?那是很重要的留言…」


「嗯…嗯…這樣啊…一旦刪除就再也無法回復…」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沒有其他需要服務的地方了…謝謝」


是啊,已經一年了,在他扔下她而她扔下鋼琴,一年了。


雖然從一開始十分鐘就要聽一次他的留言到兩三個小時到一天聽兩次再來一天一次…最後她只有想到的時候才會再翻開手機,按下三個鍵進去語音信箱。


什麼都有期限,語音留言當然也有。


即使一年來她已不再需要靠著每晚聽他的聲音才能入睡,但這種突然地消失不見,她依然無法適應,永遠都無法適應,在碼頭邊呆坐著,直到渡輪入港。


「嗚~」汽笛長音衝破她週遭的空氣,看著夕陽跟海平面那看似沸騰著的切線愈來愈長,她撐起自己,慢慢往陸地走去。




兩人在碼頭等著五島警*察署的車輛來接他們到局裡簡單會議,市川無聊地四處亂看,一輛鈑金都鏽得發脆的貨卡停在港邊,市川摳了摳棕紅的鏽斑。


「果然是鄉下地方,報癈車不用花錢申報大型廢物,隨便丟在路邊就可以了,這如果在東京,就等著收到環境省的通知書」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柔軟但不太愉快的女聲。


吉野往聲音的來源看去,杏色襯衫跟深藕色長裙,留著及肩黑長髮的柏木ユリ站在兩人身後,身高比一般日本女生高許多,所以這樣樸素的穿著在她身上看起來反而氣質,雖然眉眼間凝結著陰鬱,脂粉未施的臉龐仍十分秀美,惹得人想用手指輕輕揉去她的憂傷。


如此美人開著這種車…真是意外地…狂野啊…


吉野不著痕跡地打量著。


「我不是這意思,我沒想到這樣的車還能開,啊…不是」市川尷尬地想為自己失言的道歉,但似乎愈說情況愈糟糕。


「失禮了,非常抱歉」吉野放下一直抱在胸前手貼在腿側,俐落朝柏木輕輕躬了身子,抬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率地看著她,態度平和。


柏木沒說話,繞過兩人打開車門準備離去,五島警署的車子此時也到了,挺著啤酒肚的加藤警官用手帕抹著額頭的汗一面朝他們走過來。


「吉野警部,抱歉久等了,啊柏木老師您也在」


柏木ユリ只是朝著加藤點點頭,發動引撆,她那台破車發出跟年齡一樣大的噪音開走了。


「報告警部,柏木老師就是目擊嫌犯上島的證人,您們已經談過了嗎?」


吉野走向車道,暮色中老爺車燈時亮時暗。


「不,什麼都沒談」


TBC ….



算是嘎醬的生賀文...的開頭哈哈

百鬼是入紅白的第一篇文

本來就只是在坑底等文等得很痛苦為了排遣而寫

會不會寫完都不知道

所以壓根沒想到會寫衍生

但因此也跟好幾位作者及讀者有了交流

目前也認真地朝完結前進

而我這小小寫手能放上來慶生的也只有文了...

百鬼最終章趕不上(白石33為了老婆頭很痛)

所以先趕了這一篇楔子

等百鬼完結再來寫完(頂多算個中篇)

話說~作者真的不確定能不能抓到兩位的感覺

感覺是種很虛幻的東西啊....

祝福美好的嘎醬~30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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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0 餘了夢想 2019-6-2
    0 2

    [積木] 七日 (一)


    閱覽注意 : 

    會加入一些電影情節,但不盡然會按照原來的順序

    延續作者話多的本性,可能無聊又冗長

    OOC機率也相當大, 慎入 慎入 慎入  


    [ 一日目 ]

     

    五島警署福江交番所

     

    長桌對端,吉野繪里香聚精會神,聽取嫌疑犯登島的事件報告,市川在旁筆記重點,加藤大概是不熟悉這類正式的會議場面,面對著的還是警視廳菁英警部,報告起來坑坑巴巴,重點模糊。

     

    吉野愈聽臉色愈差,忍著不發作而已。

     

    「嗯…目擊證人柏木ユリ表示,在港邊遭遇疑犯攔截搶劫車輛,並欲加攻擊,當時一位漁民經過喝止,嫌犯趁隙逃逸...往島內…」

     

    加藤話還沒說完,手上的報告被不知何時離開座位的吉野直接抽走。

     

    「嫌犯有實際攻擊行動,證人還目擊了長相,五島警署有支派同仁保護她嗎?」邊快速翻閱邊質問,今天遇見柏木ユリ時,她是單獨一人。

     

    「這個…」

     

    「有,還是沒有?」吉野把文件甩回桌面。



    「本來安排柏木ユリ去本島接受庇護,但被拒絕了」

     

    「立刻前往證人住處,誰熟路誰開車,市川打電話給她確認目前狀況,動作快」兩道細眉擰緊,吉野扭頭就往交番所大門走去。

     

    「是!」交番所警隊長跟隨在兩人身後,想替長官打開後座的車門時,吉野已快一步坐進副駕。

     

    「還等什麼快點上車 !」

    「是!」

     

    福江島雖是五島列島中最大島,入夜後仍是人車稀少,警車飛駛在海潮拍打的沿海公路上,急如星火。

     

    「室長,手機無人接聽,室話被接起後迅速掛斷,然後就打不通了」



    「繼續打」吉野的表情變得凝重「還有多遠距離?」

     

    「大概...三分多鐘」警隊長不斷踩著油門。

    「再開快一點」

     

    說完吉野伸手扳開鳴笛跟警示燈開關,在人口單純治安良好的福江市,警車的鳴笛幾無用武之地,連警隊長自己也不習慣,刺耳的警笛聲在安靜的夜裡聽起來格外尖厲也能傳得相當遠,甚至有點擾民,但吉野緊繃的神情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急急撇過狹窄街道,終於開進在柏木家老房子前的巷弄,還沒完全煞停吉野就開門跳下車,屋內亮著燈,附近人家養的狗瘋狂吠叫,喀啦喀啦老舊木門被一把拉開,跨過玄關,鞋子也沒脫大步踏入客廳。

     

    榻榻米上雜物亂散四處,矮桌翻倒在旁,電話機被連線拔起,環顧四周,通往庭院的落地窗洞開,市川拉住被海風吹得狂舞的褪色窗簾,打開手電筒步下側廊查看,只看到幾個看起來是被踼得東倒西歪的花盆。

     

    柏木縮著身體靠在牆角,蒼白著臉頰,衣衫髮絲凌亂,神色驚恐。

     

    「吉野繪里香,刑警,警視廳網路犯罪對策課,妳沒事吧?」吉野蹲在她身前亮出證件。

     

    柏木恍若未聞,大眼惶惑地看著她又像沒在看她。

     

    「柏木女士,妳現在安全了」吉野握住她的肩膀,穩穩地「有受傷嗎?」



    「啊...沒有…大概沒事」

     

    吉野快速地掃梘她全身「好,先休息一下吧」

     

    吉野跟市川走到屋外,隊長正在勸導疏散好奇圍觀的居民,同時另一輛警車也到了,幾個員警下車進行現場搜證。

     

    「知道嫌犯往哪個方向逃逸嗎?」吉野問市川。



    「視線不佳,先拉封鎖線,天亮了再看看也許會有些蛛絲馬跡」



    「去吧,順便再問問柏木女士,是否願意去本島暫避等待搜索調查告一段落」

     

    「警部,不應該鳴警笛的,讓嫌犯跑了還造成街坊困擾」警隊長忍不住抱怨。

     

    「不鳴警笛就保證逮得到人?你把證人的生命安全放在哪裡?可能再晚幾秒,情況就會急轉而下,你知道面對的是什麼類型的犯罪者嗎?」吉野毫不客氣反駁。

     

    從驚魂甫定的柏木那拚拚湊湊,嫌犯事先在屋裡埋伏,待她進家門後,剛打開燈就被突然冒出的人影擒住,在驚嚇中奮力掙扎抵抗,此時遠方傳來警笛聲,人犯罵幾聲粗話,倉惶從側廊逃離。

     

    若非千鈞一髮之際趕到,可能要再背上一件命案,這回合警方完全是僥倖。

     

    「再說了,要是五島警署足夠警覺,就算證人不願離島接受庇護,派人駐守也是最基本的,追根究底,今晚打擾到住民的結果是誰造成的?」吉野連發開砲,隊長被訓得抬不起頭。

     

    「室長,證人依然不願先到本島暫避」

    「理由呢?」

     

    市川搖頭表示對方不願透露。

     

    屋內鑑識人員忙進忙出,吉野看著被請到玄關外,茫茫無措的柏木,吞下勸說她的念頭。

     

    總之,先過了今晚,其他明天再說吧!

     

    「市川,收隊後你跟他們回交番所,今晚在警備室過夜吧,這裡我會看守」

     

    看市川受寵若驚的表情,吉野又補上一句。

     

    「不用高興太早,回所後一小時內把柏木ユリ的資料傳給我」



    「是」

     

     

    [ 二日目 ]

     

    天剛微亮,柏木ユリ拉開門。

     

    吉野警醒地從車窗縫隙看她「早安」

     

    柏木輕輕點個頭,把門又關了起來。

     

    在屋內整理上課用的物品,回想昨晚被襲的經過仍然心有餘悸,純樸的小地方會出這樣大事,主角還是自己,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

     

    受下月就要臨盆的松山老師之託,在中五島中學代音樂課還有合唱部責任指導老師。

     

    前陣子合唱部人數不到比賽門檻,柏木不顧女學生們的反對徵集男生部員,現在人是齊了,只是男學生都沒接觸過合唱,男女聲部各唱各的百家齊鳴,再不加把勁,這水平連初賽都闖不過去。

     

    松山老師前天才獲准出院居家安胎,豈能在這個節骨眼離開。

     

    多虧那位女警,否則昨夜一定閤不了眼,不過…她真的整晚上都沒睡在外看守嗎?

     

    明明同樣是女性,看起來身形還更纖細些許,但兩人視線接觸時,對上她如炬目光,信任感便油然而生。

     

    就算是刑警,在車內過夜還是太辛苦了些,今晚應該會換人吧,或起碼可以輪值,她看起來也不像是當地人,大概是為了這案子專程從東京來到福江島,那應該會覺得憋屈。

     

    不過也沒想過還會回來,而且是逃回來。

     

    察覺自己過多的心思,提起包包,準備出門參加早上的朝會。

     

    「柏木女士」聽見敲門聲,柏木連忙拉開門。

     

    「今日我必需隨妳前往學校,除了貼身護衛外,也有必要瞭解學校的安全層級是否足夠」柏木的資料檔案顯示她在中五島中學代課,為期一年,不能強迫她離開,只好盡量提高生活範圍的安全程度。

     

    「喔…好」柏木略帶遲疑地點點頭「不過我就這台破車…不嫌棄的話,一起走吧」

     

    ───

     

    中五島中學校

     

    全校的師生在體育館集合。

     

    「安靜!全體安靜!」

     

    先到校務室說明來意,爾後才跟主任一同進入朝會現場的吉野,讓體育老師塚本哲男忍不住要多看幾眼,並開始苦惱要柏木或選吉野這並不存在的選擇困難症,還要喝止全校學生「也是美女耶」「十足的美人」「是新的老師嗎?雖然跟柏木老師不同類型,但也很高分啊」的喧嘩躁動。

     

    吉野只是淡淡點頭「不必在意我,請按照原本的程序進行吧」

     

    「那…接下來唱校歌」校長對著麥克風說道,兩位學生小跑步上前說今天鋼琴伴奏的同學請假「真傷腦呢,知道了,你們回去吧」

     

    「不行,當初就說過了」當校長轉而要求她上台幫忙伴奏,柏木馬上拒絕「我只是來代課的…」

     

    「校長!你對代課老師太好了」數學老師抱怨著「妳是鋼琴家吧!應該要示範演奏給學生們看才對啊!」

     

    每雙眼睛都盯著她,樂譜硬塞到她手中,沒得拒絕,腳步遲疑地走上表演台,在琴椅上攏緊裙擺,恍惚間柏木已經把十指放上黑白鍵。

     

    「全體起立」唰啦唰啦全部的學生都起身「唱校歌」

     

    學生們摒息等待,但遲遲沒有旋律哪怕是一小節前奏從柏木指尖下悠揚流洩,柏木的耳膜只聽見自己被放到無限大的心跳聲,怦咚、怦咚、怦咚…

     

    還是不行…左手緊緊抓住右手,試圖止住顫抖。

     

    「砰」厚重的黑色琴蓋被放回到它原本的位置,柏木戒懼抬頭。

     

    「我不知道妳怎麼了,但彈不了就別彈了」把一切看在眼裡,吉野繪里香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

     

    拉起柏木的手步下台階,經過數學老師時,扔下一句「妳不欠他們的」拖著她走回原來的位置。

     

    「合唱部指揮在哪?舉個手?」吉野不理會窸窣私語轟轟嗡嗡地,像萬千蟻蟲漫蜒爬動,走近麥克風前對著學生問話,也許是太過驚訝,或是吉野就是自帶壓服全場的凜凜氣勢,頓時鴉雀無聲,輕易地就能看見高舉著手,戴著眼鏡的清秀女孩。

     

    柏木的詫異不亞於在場其他人,不管是直接拉著她下台,或是現在,把手放在指揮雙肩「讓合唱部帶唱校歌,就當作一次上台練習如何?」,都不像是刑警會做的事。

     

    「老師…?」指揮似是被說服了,怯怯地看向柏木尋求首肯。

     

    柏木點了點頭,想讓事情盡快落幕,怎麼到哪都還要背負著鋼琴演奏家的空心頭銜。

     

    只是朝會的事仍持續發酵,部活動時間,才拉開教室的門,此起彼落的交談聲剎那消失, 學生們看著她,個個帶著質問跟不解。

     

    「還沒開始練習嗎?」柏木繃著表情無視落在她身上,猶如針刺的眼神。

     

    「老師」「為什麼妳不彈鋼琴?」

     

    一向直腸子的仲村沈不住氣,其他部員也紛紛加入。

     

    「至今一次都沒彈過!」「究竟是為什麼!?」「妳…還是瞧不起我們嗎?」「因為我們程度太差嗎?」

     

    「怎麼會…」柏木辯解著,聲如蚊蚋。

     

    「老師,請妳彈鋼琴給我們聽」

     

    「我跟松山老師還有你們都說好了,讓我輔導的條件就是不彈鋼琴」最後一道也最沒有說服力的防衛。

     

    「一次就好,一小段也可以!這樣大家就會滿足了,請為我們彈鋼琴」仲村說完深深地鞠躬

     

    看著琴,她不是沒試過坐在琴前如同以往的每日,但連一根鍵都壓不下去,柏木的手握得死緊,掙扎僵持。

     

    「算了!」仲村漲紅了臉「不必彈了!我們自己練就好」

     

    羞憤、灰心跟鄙薄表露無遺,過一天就少一天,己經沒有多少時間能練習,但打從柏木老師來校,對於合唱部的表現,除了批評還是批評,自大孤高,根本不是真心要指導合唱團,對老師還抱有半點期望的團員跟那幾個覬覦美貌而入部的臭男生全都是笨蛋!

     

    留下面面相覷的學生,柏木轉身奪門而出,差點跟守在門旁的吉野撞在一起。

     

    「抱歉…讓妳看到這些」



    「不,完全不必在意」其實本來就不該渉入。

     

    柏木往老師辦公室走去,打算收拾東西直接返家,路過的一間空教室卻傳來細微的發聲練習。

     

    「あ~え~い~お~う~え~あ~~~~」

     

    放慢腳步從門上方的玻璃窗往內看,是桑原同學,一個人對著黑板反覆發聲。

     

    「肩膀放鬆,想像從肚臍下方用力,對,就是這樣」扶正肩膀,柏木把手置於桑原小腹前,引導他去感覺自己發聲的位置,桑原很快就抓住要領。

     

    「桑原同學,麻煩你去合唱教室,把我剛才教你的教給其他男同學」

     

    「好的」桑原稚氣未失的臉龐因為學習到正確發音技巧而開心地閃閃發亮「但是…老師您不去嗎?」

     

    「他們有沒有我都沒差別的…快去吧」

     

    ———

     

    「吉野警官」柏木敲敲車窗。

     

    除了晚餐時有另一位員警接替,讓吉野去交番所用餐梳洗,今天可以說是陪了全天行程。

     

    本來以為會跟之前一樣,又是個行事敷衍、軟性恐嚇她配合,否則後果自負的傲慢怕事警官,然吉野整日亦步亦趨,大多時間又只是沈默地守在一旁,不曾干擾過她,除了朝會那時。

     

    說起來時要不是吉野幫她解圍,校歌也順利唱成,場面大概會落得難堪,就像一年前她不顧整個樂團跟購票入場聽眾的等待,直接離開演奏台那樣,柏木ユリ這名字又會綻出一道裂紋。

     

    即使不苟言笑,柏木總感覺吉野身上透著火焰的光熱,跟她那麼冷峻寡言外表是完全相反。

     

    「抱歉我現在無法放下合唱部去本島,辛苦妳守在這裡,但在車裡應該不可能舒適,不介意的話要不要進屋去?」

     

    「不,我還可以,謝謝」吉野明快拒絕。

    「好吧,那請收下這些」柏木從車窗遞過一瓶水跟麵包給吉野。

     

    待她進屋後,吉野打開市川今天送來的平板。

     

    影片中,面無人色的柏木拎提著厚重如紅色大理花裙擺,不理會樂團跟觀眾席的騷動,快步離去。

     

    手指來回摩挲著下頷,吉野看著客廳的燈光熄滅,週遭一切癱進未明昏暗中。



    TBC
  • 10 餘了夢想 2019-6-2
    0 3


    [積木] 七日 (二)



    閱覽注意 : 無聊平淡,涉及電影情節,慎入!



    [三日目]

     

    「早,柏木老師」

    「早安,吉野警官」

     

    柏木才步出家門,吉野馬上從停靠在圍牆外的警車走向她。

     

    「前幾日取得的物證不夠完整,鑑識人員希望能再進去現場一次」

     

    「可以的」

     

    柏木打開門,吉野領著幾個員警魚貫入室,想起什麼似地又走出來。

     

    「學校的安全網還算及格,近日也會加強校園安全巡邏,警車會在後方護送妳到校,不用擔心」

     

    目送柏木的車開離視線,吉野回到屋內,這次搜查重點在琴房,他們懷疑嫌犯最初躲藏的地方。

     

    老舊的鋼琴看得出來塵封多年,腳架旁堆了數疊膝高的樂譜,柏木年少時應該在這裡消磨了大半時光,吉野注意到琴蓋上攤開的,同樣年代久遠的校刊,她戴上橡膠手套捧起來細讀。

     

    「室長,採到幾枚完整的指紋」

    「好,收隊」

     

    吉野把校刊放回原處,保持原來的模樣,在翻開的那頁,柏木ユリ,琴房主人的名字端正印刷於上。

    ———

     

    結束一天的課

     

    還未走到停車場就看見吉野抱著手,靠在黑白相間的警車旁等候,同樣是不喜不怒的面無表情,就在吉野轉眼看向她時,柏木自然地把頭髮撩至耳後,低下頭迴避視線,直到可以對話的距離。

     

    「吉野警官,辛苦了」

    「辛苦了,柏木老師接下來還有行程嗎?還是要直接回住處?」

     

    「我習慣去港邊走走散心」

    「第一次遇見妳的地方嗎?」

     

    對哦,其實遇襲那晚不是她們的初次見面。

     

    而是在碼頭邊,她正為已逝男友最後的留言被刪除而心傷,市川卻把她的車當報廢車,雖然吉野立刻開口道歉,但當時她說法標準制式,神態從容自在,感覺就只是為了道歉而道歉,反而沒留下好印象。

     

    吉野彈彈手指,要市川把配槍肩帶遞給她「你先回交番所吧,今晚一樣我守就好」

     

    「不過要是會造成你們額外的負擔…」長到這年紀,還沒看過真槍,柏木突然覺得,執意要去散步是否過於任性了。

     

    「走吧」吉野把槍帶繞過脅下扣緊,穿起外套遮掩,像是沒聽見一樣坐上老舊貨車。

     

    ———

     

    說是散心,柏木也只是坐在碼頭邊上吹風,偶爾盯著自己的手機傻看,清楚知道留言信箱已清空,還是忍不住按下按鍵,然後在進入語音前掛斷。

     

    「打起精神」

    「趕快走出來啊」

    「未來是很美好的,鑽牛角尖沒有好處」

    「難道妳的鋼琴家生涯就真的到此為止了嗎?」

    「人死不能復生,他也不想看妳這樣失志頹廢吧」

     

    有多少人希望再聽到她的演奏,身上又背負著多少期待,這些她無法回應的期盼堆砌成跨越不過的高牆,也遮擋住她心中脆弱的呼救聲。

     

    空氣在白衣黑裙的柏木週遭自成無法由外擊破,冷淡哀傷的氛圍,夕陽橘黃色的光再柔暖都照滲不進,即使下一秒蹤身躍下碼頭都不意外。

     

    吉野牢牢地盯著,走下東京音樂殿堂大階梯,離開被樂迷的熱情掌聲填滿的舞台來到這只有無盡浪潮聲的遠方埠頭,是什麼折斷了她的人生?

     

    喀~喀~喀

     

    耳邊傳來奇怪的聲響還伴隨著呻吟,吉野警覺地繞到車側

     

    一名年輕男子口中不斷發出無意義的聲音,手上拿著金屬盒敲打著柏木的車,吉野謹慎地觀察著,初判他應該只是無攻擊性的精神障礙者,才把按著槍的手抽出。

     

    「需要幫忙嗎?」

     

    吉野蹲下,嘗試和男子對話,但他恍若未聞,只顧著用手上金屬小盒敲打著輪胎跟車體,不時搖晃著身體啊啊呀地喊著。

     

    「晃生!」柏木感覺到了身後騷動,急急起身跑向車子,怕他不同常人的行為舉止讓吉野誤會,他是合唱部學生桑原悟的哥哥桑原晃生,看似暴亂的肢體動作只是自閉症的刻板行為,沒有傷人危險。

     

    只見吉野艱難地從車底爬出,攤開手,掌心躺著一顆晶瑩剔透的藍色水果糖。

     

    「喏!你要的是這個吧!」

     

    「咿~」桑原晃生取走糖果,寶貝地放回盒裡。

     

    「他的糖果滾落車底,想撿但一直被後背包卡住,爬不進去,急得都快哭了」吉野拍掉袖子跟褲腳上的砂土。

     

    「啊…別動」拿出手帕,輕輕擦拭吉野臉頰,沾黏著一道黑色機油,其實定睛看,吉野警官是相當可愛的女孩子呢,犀利的神情因為這黑痕調皮了些,柏木把笑容含在唇邊。

     

    「妳笑起來還真好看」心裡有什麼想法就直直地拋出來,也不管聽的人會有什麼反應,例如臉紅。

     

    「哥哥」瘦小的男學生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兩人面前,拉住邊搖晃邊模彷渡輪的汽笛聲的哥哥「抱歉是不是又麻煩到妳們了」

     

    「好…乾淨了」柏木慌忙地轉身問桑原「已經這個時間了,我載你們回家吧,擠一擠還是坐得下的」

     

    明明沒什麼值得開心的事,還載了這麼多人,今天的車開起來卻比以往都輕快,柏木握著方向盤的手臂感受到挾帶著夕燒餘溫的海風。

     

    日復一日往返擺動的沈重鐘擺被從旁輕輕敲擊,雖然是個無感地震,但高牆仍裂出讓水可以細密滲透、光可以輕盈穿過,微小的隙縫。

     

    [四日目]

     

    才初夏,唧嚦唧嚦的蟬鳴聲淹沒墓園,蓋掉其他的聲音,反而是另一種安靜,茂密的樹蔭擋去熱氣,吉野繪里香摘下墨鏡,延著石板路走向墓碑區,柏木ユリ一襲連身黑裙靜靜立在幕碑前,雙手合十,合目祝禱。

     

    早上看她這一身黑,怎麼腦袋就沒多轉兩下呢?

     

    ---

     

    人在五島列島,不代表網路犯罪對策室的案子就會自動破案,從打開電腦那一刻,工作郵件瘋狂湧進,還開了幾個電話會議,等到她有時間走到交番所外販賣機投罐咖啡提神透氣氣,都要下午三時了。

     

    罐身冒著水珠,無糖咖啡的冰苦讓她轉速過高的腦袋稍稍降溫,有別於在警視廳總是從天台看著下方密密麻麻車輛穿梭在灰色水道管般的馬路,這裡則半天也遇不到一輛行走著的四輪車,於是罐裝咖啡也能提供悠哉的感受。

     

    三五個中學男生,踩著單車嬉笑打鬧經過,他們制服的款式讓吉野多看了兩眼。

     

    吉野瞄了瞄腕錶,轉身把空罐投入回收筒,抽出手機撥打邊走回所內。

     

    「保持通話,待在原地,我現在過去」進所內只抓了把車鑰匙,她拉開警車車門,戴上墨鏡發動車子開走,手機還未掛斷,柏木ユリ,螢幕上的通話對象這時間應該還在學校才對,但從儀表板的時速可知事情並非如此。

     

    GPS很快地把吉野帶到墓園,高跟鞋急促地敲扣在石板上,直到柏木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中,鬆了口氣的腳步才得已放慢。

     

    學校課後校舍進行大規模消毒,部活動暫停一日,這位證人向來配合度不高,要是吉野沒主動詢問,柏木肯定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再無聲無息地回到學校等她。

     

    何況,看她的神情姿態,長眠於此的應是相當重要的人,不會希望有外人在場的,即使吉野覺得有必要再跟柏木說明她的處境,現在也不是合適的時機,便找了可以掌握週圍風吹草動的位置候著。

     

    浸淫在音樂裡的人都能長成柏木ユリ這模樣嗎?看著就像件藝術品,而且是那種,即使擺在倉庫積了厚灰,還是一眼能看出其獨運匠心、極緻的精品。

     

    讓你做不到把視線從柏木身上移開,看不膩。

     

    萬晴無雲萬里晴的好天氣正在轉變,遠方厚重成卷的烏黑雨雲緩慢但勢不可擋地撲壓,跨海而來。

     

    「看來不久就會大雨,準備離開了嗎?」吉野踱著步子走到柏木身邊。

     

    「嗯」紫檀十字架長鍊斜掛在合十的修長指掌上,柏木睜開雙眼。

     

    「怪不得大家都在期待妳彈琴」對鋼琴沒有研究的吉野也知道,長手指天生就適合在琴鍵上暢揚,能彈出花朵綻放瞬間的音色,是過去媒體對於柏木ユリ琴藝的盛讚。

     

    「『妳的琴聲能讓人感到幸福』說過這話的人,現已不在了」柏木苦笑著,收起十字架項鍊「我的琴聲只會給人帶來不幸」

     

    「不要老想著別人,先試著為自己而彈吧」

     

    吉野的直率話語天生力度,輕巧就撣去罩頂烏雲,柏木愣愣地盯著她幾秒,一時不知道要怎麼接話。

     

    「嗯?我的臉又髒了嗎?」

     

    嘴角失守,柏木輕輕搖頭,往墓園出口走去。

     

    身後的吉野狐疑地摸著臉頰,昨天柏木抹兩下就說乾淨了,才怪,黏乎乎的黑油哪有那麼好弄掉,頂著花臉和市川討論完公事,去到洗手間才發現,難得了他全程嚴肅沒有笑出聲(作者按:誰敢笑…)

     

    ———

     

    三年一班 柏木ユリ

     

    我將來的夢想是

    用琴音為全世界的人帶來幸福

    我相信音樂可以拯救人心

    將來我會為誰彈琴呢?

     

    柏木翻著十幾年前校刊上自己的文章,生澀、純粹、天真而無懼,那時眼前的世界確實是向她開展著,伸出雙臂,光一般的前程,召喚著她的腳步,迫不及待拍翅向外飛。

     

    你的琴音為誰帶來幸福了呢?

     

    十五歲的自己一定想不到,如今的她無處可去,只能躲回當初一心想離開,限制了羽翅,僅容旋身的窄巢。

     

    往窗外看去,微小但集中的亮光從圍牆外的警車裡透出。

     

    「晚安,吉野警官」



    -TBC-
  • 10 餘了夢想 2019-6-2
    0 4

    [積木] 七日 (三)


    閱覽注意 : 無聊平淡,涉及電影情節,慎入!



    [五日目]

     

    一早突如其來的細綿雨勢,雨水溶滲入土草花木的氣味,隨風流進窗半開的長廊。

     

    柏木ユリ朝自己的班級教室走去,深呼吸,這味道無法歸類在好聞或不好,只是這氣息幾乎瞬間讓她回到十幾年前,每個下著小雨,髮稍微潤的上學日。

     

    總有些事物不輕易被歲月改變。

     

    平底鞋還未停頓,教室門便被拉開,仲村提著書包走出來。

     

    「仲村同學?」

     

    兩人錯身時,仲村神情凝重眼眶發紅,潦草地行個禮,低頭快步離去。 

     

    等她消失在轉角,柏木步入鬧哄哄的教室,浮躁的學生立時安靜,班長舉起手報告,仲村的奶奶說家中有事,讓她請假返家。

     

    直至放學,都不見仲村回到課堂上,十分鐘後就是部活動時間,她大概會缺席了,

     

    柏木把黑板擦拭乾淨,等待合唱部同學集合,走到教室的任何角落,那架碩大的平台鋼琴始終壓在眼眶底。

     

    抬起琴蓋,黑白對比交映,強烈但仍默然等待,柏木注視著這份等待,直到仲村薺悄然無聲出現在門口,柏木連忙收回視線,背對鋼琴,踱到窗前看操場上熱烈進行各種運動的學生。

     

    「老師,可以彈琴給我聽嗎?」

     

    「說過了,我的琴音只會給人帶來不幸」柏木轉身,抱著胸疏離彼此距離。

     

    「老師妳知道嗎?船的汽笛是「Do」的音,以前媽媽告訴我的,汽笛長音兩聲,代表要出發了」

     

    「出發前進~出發前進吧」仲村按住琴鍵,放開,按住再放開

     

    課堂休息時間,聽塚本老師大概說了仲村的狀況。

     

    仲村薺幼時父親跟別的女人跑了,母親不久後病逝,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小島上流言總是傳得特別快,她自小就常因無父無母而被同學嘲笑戲弄。

     

    聽說前幾日她父親回家,但沒住兩天,偷光老母親的養老金搭上最早的船班開溜,仲村被叫回家就因為這事。

     

    「有時候我懷疑神明根本不存在,要不是懷了我,媽媽就不用跟那個爛人結婚,如果我沒有出生,媽媽一定會過得更幸福」

     

    「沒這回事」

     

    「就是這麼一回事,媽媽她,一定也是這麼想的」扯起勉強的笑容,作為對柏木的回應「老師,媽媽留下我,爸爸…拋棄我們以後,再一次拋棄我…大家真慢,我去把找他們」

     

    仲村轉身跑出教室,見到門外的吉野警官先愣了下就隨即跑開,在禁止奔跑的長廊跨步上階梯,用力推開天台的門。

     

    孩子的想法總是簡單而直接,親眼見媽媽生病、爸爸的毫無擔當還有身上背負的重重眼光,一直以來只能用樂觀開朗跟強勢來偽裝自己,不讓年邁祖父母擔心。

     

    你的琴音為誰帶來幸福了呢?

     

    沾起滴落鍵盤上,仲村的自責、自怨、被留下的寂寞及對父母親的想念。可是…已不知幸福為何物的人如何帶給他人幸福,不快樂的人如何傳遞給他人快樂?

     

    柏木絞緊雙手,再一次感覺對自己的失望和無力,仰起頭望向天花板,瞥見門外一抹靜止的黑。

     

    有些人僅僅是存在著就能安定人心,吉野正是屬於那樣的人。

     

    先試著為自己而彈吧

     

    手指抖得厲害,本以為這次依然是徒勞,直到觸按琴鍵的那一刻,包著絨氈的小木槌敲響鋼絲弦,貫珠扣玉,清脆音紋蕩開,一波波撫過她的皮膚,喚醒她的每個毛細孔,穿透牆面,遠遠傳去。

     

    柏木深深吸氣,指尖流暢地滑動爬升,琴音澄清又豐富,八十八根琴鍵在她的手中活了過來,旋律徐緩甘美,恬靜流淌。

     

    學生陸續被琴聲吸引而來,全擠在門口,無人出聲。直到最後一個音落下,吉野才知道自己其實也摒著氣息。

     

    合唱部員歡蹦亂跳地湧進教室包圍住她,恍惚間,柏木彷彿在他們之中見到穿著水手服,滿面笑容,十五歲的自己。天台上的女孩嚎淘大哭,哭出來是好事,釋放了悲傷,擦乾眼淚又能再勇敢下去。

     

    如同前幾個夜晚,依然是吉野守在車上,便利商店麵包跟飯糰配著大概會自體繁殖永遠也結不完的案件,當屋裡的燈光輪番熄滅跟點亮,少見地分了神,猜想她此刻在做什麼? 

     

    現在柏木ユリ比最難纏的高智慧網路犯罪者還讓她有興趣,起碼佔去90%的記憶體啊,有點過載了。

     

    離開島上的日子就近在眼前,幸好。

     

    [六日目]

     

    音樂是否真能拯救人心,不敢斷言,但大好假日,合唱部的學生全體在海灘集合,整個上午不知倦地跟隨著柏木練唱。是什麼在一夜之間拉近了距離,大概任何話語在她的琴聲前都顯得蒼白。

     

    即使是學生們愛戴多時,親切幾百倍的松山老師來探班(還不說帶著清涼飲料喔),和學生有說有笑,一旁寡言的柏木也沒受到絲毫冷落,幾個女生圍著她吱喳喳地。如果彈鋼琴也能感化罪犯有多好?

     

    吉野把眼神藏匿在墨鏡之後,白沙碧海藍天襯著,柏木ユリ看上去更出眾了。

     

    休息時間結束,學生們恢復隊形繼續排練,大腹便便的松山老師踩在細砂上,慢慢地走到吉野身邊。

     

    「ユリ又開始彈琴了」

    「是啊」

     

    「多虧了吉野警官」

    「怎麼會」吉野驚訝轉頭。

     

    「就是妳推她一把的啊」

    「不是我,我還叫她彈不了就別彈呢,是那個孩子。柏木老師是為了她才開始彈的琴」吉野指了指仲村。

     

    吉野只記得朝會那時把柏木拉下台的事,反而昨天柏木跟仲村對話時,她在門外都聽見了。

     

    「前天ユリ去墓園,吉野警官也去了吧」

    「職責所在,只要她離開學校範圍,警方都必須安排人手保護她」

     

    「其實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

     

    「嗯,ユリ的青梅竹馬的男友,也是她無法再彈琴的主因」

     

    彼此約定終生的那個人,意外身亡,讓柏木認為都是因為她的任性,非得要求工作繁忙,已經非常疲累的他要出席鋼琴演奏會,才造成憾事。他在趕往鋼琴演奏會的路上,天黑雨路滑,與大貨車擦撞後,在救護車到達前就失去呼吸心跳。

     

    那一場演奏會,也就是柏木罷彈,直接離開舞台的那場。

     

    「原來如此…」在松山老師的敘述中才理解了整件事情「不過跟我說這麼私人的事,不要緊嗎?」

     

    松山老師的臉上浮現一抹神祕的笑容

     

    「如果是吉野警官…我想沒有問題喔」她和柏木說話時,吉野眼睛都沒離開過她們,反之在跟吉野交談,柏木也是有意無意地往這裡瞧,但是看來這兩人都還沒自覺「肚子裡的小傢伙不耐煩了,我先走一步」

     

    搖下車窗,松山老師要大家加油就揮揮手道別,吉野的視線回到沙灘上,海天仍是一色,但怎麼就比剛才感覺陰沈了些。

     

    「我是吉野」市川來電

    「室長,九州方面通報,確認嫌犯昨日在長崎上岸,追捕中」

    「知道了」

     

    不用懷疑,這個市川肯定從昨天有初步消息時就在打包行李了。

     

    「柏木老師,借一步說話」

     

    柏木交待學生繼續練習,兩人走到有段距離的地方。

     

    「嫌犯確認已經離開福江,逃往長崎,所以九州地區的警/方會接手這件案子,貼身的保護監控將在此刻解除」進入工作狀態的吉野習慣性把手叉在胸前「不過未來若逮捕確認,警/方也許會請妳前去指認,請放心,不會讓妳跟犯人直接會面」

     

    柏木的雙手垂在身側,其實根本不覺得自己被監視,還有點習慣了吉野的陪伴,差點忘記她早晚要離開的事實。

     

    「那…兩位何時離開福江」

    「今晚,最遲明早,東京還在等著我們回去」

     

    「這段期間辛苦了」除了這句,柏木想不出來還能說什麼,她一向就不善言詞。



    「不,非常感謝妳這幾日的配合,我…蠻喜歡這裡的」看著柏木的眼睛說話,抽出手伸向她,往後見面的機會大概是零。

     

    專業使然,柏木的觸覺相當敏銳,警官的手握起來纖柔又溫熱,指尖搭在手腕處,細薄的皮膚下,甚至數得到她的脈搏,兩人就這樣握著,誰也沒想先放開。

     

    「叭~叭~」五島警署的車在堤上按著喇叭,吉野鬆開手,朝著市川揮兩下表示聽見了。

     

    「對了,柏木老師昨天彈的曲子是?」

    「昨天?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第二樂章」

     

    「悲愴啊…但聽起來不太悲愴呢」吉野對古典樂是一竅不通。

     

    「是的,如詩的行板」昨天兩人一起回到柏木的住處時,吉野沒提起這事,那時在門口的果然是她「很寧靜療癒。人生難免有苦痛,但悲傷會昇華,陽光總會驅走陰暗」

     

    吉野溫柔地看著,談起音樂的柏木顧盼神飛,表情豐富多采。

     

    ---

     

    吉野 繪里香(東京大學法學院 畢業)

     

    生性活力充沛,深獲部下信賴

     

    看著網頁裡的吉野警部,身上的西裝外套大了一個尺寸,但神色自若,眸光奕奕,她強而有力的話語彷彿就在柏木耳邊「我有強烈的正義感,唯願守護弱者…」

     

    忘了說,音樂家的耳朵同樣靈敏,聽見有車輛緩緩駛近,慢慢停了下來。把窗簾掀開小縫,同樣的位置同台車,不同的是,車燈全熄暗,想必是車上的人不願現蹤,只想融入黑夜無聲地待著,所以即使柏木有出去的衝動,也只是靜靜靠在玄關木門上,這是離她最近的距離。

     

     

    [七日目]

     

    最早的船班是六點半,要是平日船艙大概被通勤的人佔滿,但今天是周日,只有寥寥數人,吉野把行李拉至艙內。市川趕著昨天傍晚的船次離開了,剛好可以搭上回東京最後一班飛機。

     

    一夜無眠,幸而清晨的空氣淡薄透淨,她還能保持相當程度的清醒,去回想她近乎瘋狂的舉動,證人的監護已經很明確地結束了,還守在她家門外,警察跟跟蹤狂只在一線之間。

     

    要怎麼去思考關於柏木ユリ這個人?

    或者說柏木到底為什麼會一直浮現在腦海裡,又要把她放在哪裡呢?

     

    「吉野繪里香,聽清楚了,這是妳從業以來最大的危機,最好現在就徹底把她從妳的硬碟空間裡永久消除,證人就是證人,私情是禁忌,分清楚啊」

     

    在販賣部買了杯熱咖啡,她邊對自己叨唸邊走到甲板上,背倚著欄杆, 冀望早晨的海風跟咖啡還她一些理智,船也在此時離埠。

     

    「嗚~」「嗚~」汽笛長音兩聲。

     

    該死的又讓她聯想到了柏木ユリ,吉野拍了下自己的額頭,轉身把手肘靠在欄杆。

     

    從那時到整杯咖啡冷透,都沒能再喝上一口。

     

    她看見柏木那早該報癈的老車,沿著公路不緊不遠地跟著船,直到再也無法往前開。



    -TBC- 

  • 10 餘了夢想 2019-6-2
    0 5

    [積木] 七日 (四)


    「室長」

    「嗯?」

     

    「抱歉現在還是午休時間,不過…」

    「說」吉野翻轉手機把螢幕蓋在桌面上。

     

    「上週男高中生自殺預告,找到人了」

    「人沒了?」

    「明顯死亡,鑑試小組也準備動身前往」

    「走」

     

    社交網站霸凌事件,主角是一位氣質陰柔的男高中生-中村俊太,同時也是位同性戀者,他和一男子告白並且有親密互動的影片被上傳,對方有打碼跟變聲,他的則無,顯然是經過設計的,短短幾天這影片瘋傳,用昭告天下的方式把他拉出櫃,包括身世背景都被肉搜,騷擾跟惡意如影隨形。

     

    於是他留下自殺預告,也不幸成功了。

     

    現場是神奈川的某日租公寓,屍臭味是幾乎可用肉眼看得見的濃稠凝滯,口罩只是裝飾用,市川數度要作嘔,吉野只是眉頭緊皺不發一語,雙手合十祈禱願逝者安息,自殺預告的影片中,死者說了個名字 - 石井大智,現任議員之子。

     

    在偵訊約談中,石井大智坦言不諱影片是他拍的,因為好玩且是在當事人知情同意下,架設DV拍攝的,只是中村是否真的同意,現在也死無對證。

     

    而且調查報告中,上傳的IP 是來自中村家的電腦,所以無法對石井大智究責之外,吉野的深入調查,也造成議員對警視廳施壓。

     

    吉野忍耐聽著打她一進來,參事官拇指以外的四根指頭,不間斷輪番叩在桌上發出的躁音。

     

    「還要再追查什麼,證據都顯示石井大智跟這自殺預告沒有直接關係」讓吉野足足罰站了十分鐘,參事這才開口。

     

    「不,只是現有的證據無法將他起訴」

    「那有改變他被排除嫌疑的事實嗎?」

    「目前沒有」

     

    「這樣說好了,如果貴科室的成員覺得工作量太少,上頭可以再安排」

    「長官,您在威脅我嗎?」

     

    「意見不同就說是威脅,該多想一下的是妳,我知道吉野妳對下屬相當照顧,誠心建議,這件就此結案,還有許多案件需要你們的專業」

    「......」

     

    「我相信妳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明白」

     

    「妳可以離開了」

    「告退」

     

    ---

     

    「室長沒事吧?」

    「八成跟石井大智的父親有關」

     

    岡本和市川在廳內通道往停車場探看,又縮進來,吉野從參事官那出來回到科室什麼都沒說,只是拿了車鑰匙就走,他們趕緊跟上,結果吉野只是把自己關在車裡,留下面面相覷的兩人,都快半個小時了。

     

    「杵在這裡幹什麼」冷不防吉野出現在身後,腳步沒停地經過他們「幹活啦」

     

    「室長…」

     

    「自殺預告的案子,己經沒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做的了」看出他們的猶豫,吉野回過身來「按照流程,轉去下一個單位吧」

     

    兩個人更疑惑了,不戰而退向來並非她的作風。

     

    「我是說“自殺預告的案子”我們不能再有動作」叉著手,吉野的嘴角揚了揚「不過,石井幹的好事可不只這件呢,能挖的東西還怕沒有嗎?動作快,受害者還等著呢!」

    「是」

     

    這才是吉野繪理香。

    ---

     

    三個月大的寶寶竟然會對著人甜笑了,布丁滑嫰臉龐鑲著尚未染上世俗色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那麼喜歡送給妳啊」松山把剛泡好的奶捂在手臂內側試溫度。

    「妳才捨不得」柏木忍不住伸手去戳她的臉蛋。

     

    「學校裡大概沒有我的位置囉!學生完全向著妳了」

    「我不會在這裡待太久的,這陣子陸續收到幾個演出邀約」

     

    「真的?太好了!ユリ」

    「嗯…不過我都還沒有正式回覆」

     

    「為什麼不?」

    「中斷了那麼久,是否能回復到當初的狀態,其實我自己也沒有十分把握」

     

    「說嘛說嘛,有哪些邀約?」松山看上去比本人還振奮

    「嗯…長崎交響樂團、東京愛樂…」

     

    「東京愛樂!!!」

    「妳太大聲了」

     

    「警視廳在東京啊」

    「跟警視廳有什麼關係?」

     

    「吉野警官在警視廳啊」

    「愈扯愈遠…」

     

    「其他的不說,東京愛樂妳一定要認真回覆」

    「就說了別扯上吉野警官」

    「沒在說她啊,東京愛樂在樂壇的地位跟聲譽都很高,對妳的復出很有利」

    「…」

     

     ---

     

    廳視廳外的廣場被記者跟攝影機塞得水洩不通,鎂光燈的焦點正是石井大智,身邊押送的兩位刑警隸屬搜查一課。用隨身的名牌包包擋住自己的臉,擋不住驚恐的眼神,他被以強制性交罪名正式起訴。

     

    在石井大智的搜查權限被撤銷前短短幾小時緩衝時間,市川透過網路跟電信業者,儘可能把他這幾年的紀錄都取得。過濾每封訊息跟社交往來,抽絲剝繭,發現他在一年多前疑似侵犯過女性,但當時法律對於強制性交罪的告發仍是告訴乃論,在石井家勢力軟硬兼施地威脅下,受害者選擇沈默。

     

    他們找到那女孩,才知為此事她甚至自殺過幾次。其實女孩一直保留著證據,只是恐懼壓過不甘,經過吉野幾度的開導,終於願意提供關鍵證據。

     

    吉野拿到後就遞送給搜查一課,如今強制性交已是非告訴乃論,檢警若是知悉卻不偵辦,會構成瀆職。

     

    有了上次的經驗,她同時放消息給媒體,雖然這類案件層出不窮,但事件主角是石井議員的獨子,有上頭版的價值,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群聚過來。輿論的蓋子被打開了,就算有個議員老爸,也無法輕易再蓋上。

     

    「室長,辛苦了」 

     

    天台上從制高點看著這一切的女子聞言回過頭,岡本遞上罐裝咖啡。

     

    「你們也辛苦了,抱歉啊,讓你們窮忙一陣」

    「雖然沒日沒夜加班,功勞給了搜查一,不過…總算沒有白費」岡本點上菸。

     

    「岡本,借根菸」吉野朝他伸手。

     

    岡本立刻遞上,順手幫她點燃,含在食指跟無名指間的菸,在吉野深深吸入時燃著熾紅。



    僅僅抽了一口,吉野把菸夾在咖啡罐拉環上,看上去就像供著的香柱,中村俊太的家屬在石井脫嫌後,便拒絕任何跟警視廳相關的人員前去上香致意。白日天光下微細的白煙,在高樓的風勢中更是無力攀附,消散於大氣,但,至少自由了。

     

    「室長…」看著上司凝重的側臉,岡本知道她仍有遺憾。

    「沒事,我們盡力了」吉野拍拍他的肩「雖然我沒有朋友,但是正義是有同伴的」

     

    ———

     

    「室長,剛收發室傳送過來的,是妳的朋友?」

     

    從燙金信封裡面抽出來的,就是福江的天空,或是海水,湛藍色的紀念音樂會邀請函,其中一段節目,兩曲鋼琴獨奏,演出者不揭露為的是給觀眾絕對驚喜。

     

    若非信封下方有柏木ユリ親筆簽名,吉野大概隨便挑個還有年假的下屬送給他/她陶治性情。對著邀請函沈思半晌。

     

    「我出去一下」

     

    吉野纖細挺拔的身影如水鳥游向湖心,閃劃而過對策室外片片接續的透明長窗。

     

    那七日只是百千案件中的一件,但至今沒有從心裡渡過,她的某部份還被牽制在柏木ユリ不起波瀾的眼神中。

     

    ———

     

    結束最後一個音,帕海貝爾的卡農組曲是柏木ユリ演奏前慣用的暖手曲,今天的手感還算不錯,她按摩拉伸著自己的手指,回到休息室靜心、培養情緒。

     

    演出前二十分鐘,場控進來報時並確認狀況是否ok,正式開始十分鐘前會再過來,屆時柏木就會直接到穿場區預備。

     

    「好的」柏木依序扳拉每根手指。

    「另外,老師您有訪客」

    「訪客?」

     

    柏木還沒有見過穿裙裝的吉野,這是除了她出現在後台探班外的另一個大驚喜。

     

    「妳來啦」太多讚美的句子在腦子裡轉了幾圈,開口只剩三個字。

    「嗯」

     

    數月未見,不知是七日的幾倍了,生疏卻不存在她們堆滿笑意對視的眼內,如果某個人朝朝夕夕都在你的腦海裡,分開再久,都不會感到陌生。

     

    「恭喜復出」

    「恭喜的話,等完成演出再說都不遲」柏木轉著手腕。

     

    吉野這時注意到,不只是臉色,柏木沒有被禮服覆蓋到的肌膚都泛著淡淡的青白,情緒跟心理狀態反映在生理上,永遠是直接而誠實,如何觀察並判定是刑警必要的技能之一。

     

    「空調…溫度好像太低了」對於自己正在輕微顫抖,柏木歸咎於冷氣開太強,但心虛地收回視線,面對化妝鏡確認儀容跟妝髮。

     

    一件西裝外套落在柏木淡藍色小禮服沒包覆到的裸肩,吉野按住她雙肩沒有離開,掌心溫度透過衣服傳到柏木的皮膚,雙眸在鏡中相遇。

     

    「沒問題的,妳一定能辦到」

     

    是了,這就是在黑暗地穴盡頭見過的明亮火光,透著溫熱和力量,伴著她,終能尋到出口。

     

    「嗯」柏木重重點頭。

     

    「柏木老師,演出前十分」場控人員的敲門聲再度響起。

     

    ———

     

    柏木出場時,台下此起彼落的驚呼跟掌聲在她退場時更加熱烈與持久,起立鼓掌的超過了觀眾席的半數。

     

    「完全回復到從前的水平,甚至更富感情」

     

    這是吉野親耳聽到的評語。

     

    ___

     

    回到休息室的柏木忍不住哭了,這淚水的情緒太洶湧,成份太複雜,久久才平復。

     

    發了短訊向吉野道謝,同時也約了她在樂團安排的下塌飯店大廳碰面,好把外套還給她,出場前柏木一直披著,心也被安著。

     

    「沒問題,待會見」吉野很快便回覆了。

    也許…也許還能一起共進晚餐,想到這一步柏木覺得自己有點大膽了,但是雀躍期待壓制不住,直到她見到在大廳等待的吉野,還有市川跟岡本。

     

    「抱歉,沒有事先通知柏木老師就在紀念音樂會會場設置了便衣警備,嫌犯至今仍未落網,所以您的安全警視廳還是必須要負責」

    「所以…吉野警官您來音樂會,就是為了這事」

     

    「是的」這問題讓向來坦蕩的吉野有點心虛,但她還是鎮定地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了」柏木的聲音很輕很空。

     

    「柏木老師」樂團的公關小跑步來到他們談話的沙發旁「您真的不願受訪嗎?TVS的新聞收視率目前是全國第一,您再考慮考慮?他們很有誠意,從早上就在那等了」

     

    飯店附設的咖啡廳內,整個攝影小組枯坐著,桌上堆滿咖啡杯。

     

    柏木思考了幾分鐘,抬起頭時飛快地看了吉野一眼,快到她以為是錯覺。

     

    「好,我願意接受採訪,半小時後,可以嗎?」說完就轉向市川「抱歉,我得準備採訪內容,先告辭」

     

    柏木把吉野的外套放在身側的空位,欠了欠身便隨公關離去,吉野看著自己的外套,明明柏木剛還坐在那,吉野卻覺得她並不在,這油然而生的奇異感覺,如此強烈而真實。



    TBC

  • 10 餘了夢想 2019-6-2
    0 6


    [積木]七日(五)


    透過控室的螢幕吉野繪里香可以清楚看見,柏木ユリ坐在音樂餐廳的琴椅上回答記者提問。

     

    訪問的內容當然還是繞著音樂打轉,最後採訪在柏木現場彈奏即興的鋼琴曲結束,樓上樓下響起熱烈掌聲。

     

    地下一層的餐廳設計別出心裁,挑高無頂開放空間,讓大廳來往或休憩的客人都能聽見樂聲或是駐唱歌手的歌聲。

     

    柏木抬頭朝著圍觀的群眾微笑揮手,餐廳負責人殷勤上前和她握手,希望明日能再度光臨,將準備最高等級料理款待。

     

    吉野翻著柏木入住的資料,1212室,高級的行政套房,看來樂團對柏木很是禮遇。

     

    「柏木老師原來是這麼高人氣的嗎?」

     

    市川跟岡本看完TVS新聞的採訪片段,對才貌兼備這成語有了根本的體會,只有吉野不喜反憂,採訪在她的意料之外。本來柏木作為音樂會的神祕嘉賓,在音樂會結束後頂多一兩天就離開東京,事情便可以很單純,但…

     

    尖巧的下巴靠在手指上輕輕摩挲,是吉野思考分析案情時的習慣。

     

    「我擔心事態會有變化,而且並非我們能掌控的」

     

    稍後警視來電所下的指示也證實了她的想法。

     

    搜查一課將接管現場,要她交接後退出任務,畢竟新聞中連柏木所投宿的飯店都曝光,警戒的層級自然升高,警方甚至認為有機會因此逮到躲藏已久的嫌犯。

     

    「他們什麼時候到?」吉野轉頭問剛才跟搜查一課聯繫過的市川。

    「大約一個小時後」

     

    當她已經有初步的做法時,則會將雙手抱在胸前。

     

    「市川,交接的部份交給你」吉野示意岡本跟她一起離開。

    「是!」

     

    披上外套走出控室。幼時便立定志向,求學過程心無旁騖專研苦讀,還記得領到警徽時那沈重的手感,但即便躋身櫻田門菁英之列,理想中正義與現實的差距、官僚文化跟僵化的制度才是她真正的戰場。

     

    ———

     

    《 隔日 》

     

    由於柏木ユリ的新聞片段在TVS網路頻道上的瀏覽人次跟轉發次數持續攀升,飯店裡外都是慕名而來的樂迷,音樂餐廳還沒開始營業就滿座。

     

    騷動在柏木乘著透明電梯下樓時達到顛峰,對比人群的興奮歡騰,柏木只是斂著眼睫隨工作人員走上舞台。她答應業主在賓客用餐時間進行現場彈奏。排不到餐廳的樂迷紛紛拿起手機開直播。

     

    “柏木為了復出可以說是很拚了,連這種場都接?”直播頻道看到不少這類的留言,吉野的手指忍住回覆「干你屁事」的衝動,但嘴巴沒有,引來岡本一陣笑。

     

    「室長,妳真是特別關心這位證人,市川說妳午休時間還在看合唱比賽的影片」

     

    瞪了岡本一眼,吉野不想承認但說謊也不擅長。

     

    放在桌上的警用無線對講機有了動靜,警方發現可疑對象,吉野戴上耳機仔細聽著對話。

     

    岡本同時接到市川的電話,是吉野讓他待在現場。搜查一課佈署好幾組人馬,也確實鎖定了目標,在儘量不驚動群眾的情況下接近嫌犯,只是此人狡詐精明,識破後遁逃,但現場警力是足夠的,立刻群起追捕,還有幾名警員在柏木附近看守,讓她可以順利完成演奏,暫時安全無虞。

     

    演奏結束,柏木由兩名高大的刑警護送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不久後,推著銀色餐車的服務生進入另一台電梯,上昇到12F樓層指示燈閃爍時緩緩開啟,餐車在空無一人的長廊發出的喀啦喀啦聲響,停在1212門口,恭敬地按了門鈴。

     

    「請問哪位?」沈靜的女聲從門後傳來

    「Room Service」

     

    「我沒有點餐,是不是弄錯了?」

    「是柏木老師吧,剛好到午餐時間,作為您演出的回禮,這餐點是免費招待」

     

    「稍等」

     

    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服務生露出微笑,低垂著頭把餐車推進此飯店的高級行政套房後便把門鎖上,當他再轉身過來,那張臉正是讓柏木幾夜在惡夢中見到的,逃逸通緝犯。

     

    但他臉上的陰冷漸漸轉為錯愕。

     

    「久候大駕」等著他的是吉野跟岡本手裡上膛的槍,哪裡有柏木ユリ的影子「你有權保持沉默。如果你開口說話,那麼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

     

    《 前日 》

     

    柏木從貓眼看見站在門外的吉野,她離開控室後在入住櫃檯前逗留了一陣,便直接上到1212室,柏木的房間。

     

    「警官有什麼事?」柏木把門開了個小縫

    「柏木老師,我可以進去嗎?」

     

    柏木依言讓吉野進了房間,但她們之間的距離何止一條防盗門鏈。

     

    「安全考量,我另外準備了一間房間,比這套房低了一等級,略小,但依然相當舒適,請收拾一下移動過去」

    「我能拒絕嗎?」

     

    吉野輕輕嘆氣,彷彿又回到初識那冷淡靜默,拒人…不,現在看起來可能只有她被拒於千里外的柏木ユリ。不過沒關係,該說的她還是要說。

     

    「柏木老師,接受采訪的目的,其實是想引起注意吧,或者說,根本想讓嫌犯知道妳人正在這」

    「沒有一定要回答的義務吧?」

     

    「妳一向不喜歡媒體,這次本來也是拒絕的,卻臨時改變主意,我想是另有隱情」要想說服人,就得直指核心,表面上的討論不存在意義。

     

    踏入樂壇之初,因出眾的外貌,一時媒體瘋狂吹捧追逐,不善辭令、不喜交際的柏木頻頻因重點失焦的報導被誤解中傷,漸漸地不再接受採訪。我是什麼樣的人,還有想說的話都在我的琴聲裡,是她最後對外的聲明。

     

    詫異於吉野對自己的透徹了解。

     

    「這樣吧,作為交換,警官也讓我問個問題,如何?」

    「這個可以」吉野想都沒想就點頭。

     

    「我是希望能把嫌犯引出來,他一日不落網,我一日不安心,吉野警官也無法交差,不是嗎?」

     

    「不能及早把他繩之以法,是警方的問題,但對我來說妳的人身安全更重要些」

     

    吉野耐著性子回應,而太純粹的事物向來柏木都招架不住,這眼裡的真誠懇切要是屬於她的有多好,細細閱讀過去、琢磨現在,卻不期望未來嗎?

     

    「妳足夠盡責了」甚至…有點盡責過頭。

     

    「那…柏木老師,妳要問的問題是?」吉野想,大概也就是關於嫌犯的事吧。

     

    「我想弄清楚,妳...」對我的感覺。

     

    但衝動煙消雲散在女警一本正經準備認真回答的表情中。何必在這節骨眼為難吉野警官只因為被澆了盆冰水?自作多情也該適可而止,難堪一次就足夠了。

     

    「罷了,我這就搬,麻煩警官在外稍等」

     

    ---

     

    直到被請到警視廳,柏木才知道犯嫌已逮捕到案,她只需要作筆錄跟初步指認,事情就暫時告一段落,但自她踏進警視廳到被告知將派車送她回飯店時,都沒見到吉野。

     

    「請問,不是吉野警官負責嗎?」跟著搜查一課新進員警走進停車場,柏木忍不住開口問起。

     

    「不是,是我們搜查一課,不過能順利抓到人,她功不可沒…誒,說人人到」

     

    白色Luxes停在等候區,靠在車門旁的沒有別人,正是吉野繪理香。

     

    「辛苦了,證人由我來送,你去忙吧」

    「那就麻煩警部」

     

    警視廳距離飯店不遠不近,剛好十分鐘的車程。車流中吉野放慢車行速度,如同回到島上那七日,車內的兩人小世界,不急著用對話去填白,安靜著也很好。

     

    轉進飯店的迎賓車道,戴著白手套的門僮立在大門前等待車子停妥,吉野的車卻越過他繼續向前滑行,停在前方暫停區,柏木不解看向她。

     

    「抱歉,如果不趕時間的話,幾分鐘也好」朝著柏木笑了笑「只要柏木老師在旁邊,心情就很平靜」 

     

    笑容是很鎮靜篤定,其實吉野心裡想的是,早知道要帶著市川岡本這兩個防爆小組才不會出亂子。但與其沒日沒夜胡思亂想,吉野還是喜歡痛快些的方式。

     

    「柏木老師」

    「吉野警官」

     

    兩人同時開口,比了手勢讓柏木先說。

     

    「還記得妳欠我一個問題嗎?」

    「記得」

    「這案件不是妳負責,為什麼還要淌這混水?」

     

    吉野沒有馬上回答,放開手煞,把車子開進飯店的停車場。

     

    收到柏木的邀請函,吉野先前往搜查一課瞭解在逃通緝犯的情況。

     

    即使受邀為神秘嘉賓,演出前柏木都沒曝光,需要擔心的反而是在音樂會之後,搜查一課仍堅持要進駐音樂會。

     

    時隔一年多的復出首場,吉野知道這對柏木的重要性,若刑警介入,只會帶給她心理上的壓力,畢竟她曾正面和犯人接觸,而且是被暴力挾迫的情況下。

     

    「請讓我指揮佈屬吧」把警徽放在警視的辦公桌上「如果出了任何差錯,我會辭去刑警的職位」

     

    而後在柏木接受了TVS採訪,現場指揮權也只得交出去。

     

    把1112房訂下來跟柏木換房,是不得已之下的賭注。住客的隱私在飯店員工之間必然會流傳,何況是柏木這樣的公眾人物,要打聽出來非難事。

     

    出現在大廳的誘敵之計,轉移了大部份警力,除了犯嫌狡詐刁鑽早看透警方行動外,己方的輕敵跟喜功也是遲遲沒能讓他歸案的原因,殊不知嫌犯的目標是柏木。可惜的是搜查一課只看得見嫌犯,而吉野恰恰相反,正是如此吉野的策略才會奏效。

     

    但是自己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私心吧,作為一個刑警,卻喜歡上證人的私心」正面著柏木如冬日夜空清冽深邃的眼眸,豈止是喜歡而已。

     

    「不可以嗎?」

    「道德上不可以」

    「那…證人喜歡上刑警呢?就沒有問題了吧」

     

    眼眶發熱,克制著越過隱形的線去觸碰她的欲念、把她拉進懷裡的渴望,吉野解開柏木的安全帶,繞過車頭幫她開了車門。

     

    「我送妳上去」聲音微微沙啞,牽起柏木的手。走在吉野身後,她的手勁依然堅定,但更多了溫柔。

     

    「工作結束就來找妳」不愧為冷靜自持的專業警官。

    「嗯」柏木點點頭

     

    關上門的瞬間又響起敲門聲,門外還能是誰?

     

    「怎麼了?」

     

    手滑到腰後,端著下巴,開始只是輕輕吻住眼前溫軟飽滿,但在柏木的雙手也回摟她時,愈吻愈繾綣,雙唇難捨難分。

     

    「簡直是誘人犯罪啊妳」撫著柏木被吻得盛紅、輕喘不止的唇。

     

    這句話從執法人員的口中說出,那真是最高的恭維了。

     

    ———



    偷到美好吻別的吉野警部,暗暗慶幸今天穿了高跟鞋。



    (TBC)

  • 10 餘了夢想 2019-6-2
    0 7

    [積木]七日(六)


    慎重簽下名字,演出合約於此成立。

     

    紀念音樂會後,東京愛樂相當積極,相較過去多數以個人身份舉辦演奏會,柏木選擇加入樂團,因多元的演出形式、團員間的交流對如今的她來說,已不那麼排斥。樂團也無意限制她,只要不影響到排程,個人演奏會也在合約容許的範圍。

     

    「至於柏木老師的住處,我們可以為您安排」

    「這部份我晚點回覆好嗎?」

     

    還沒跟繪理香討論回東京的事,雖然電話往來沒有斷過,總覺得還不是時候,現在塵埃落定,可以給她個驚喜了。

     

    ———

     

    「市川,跟女朋友這麼多話聊,婚後你只會求她閉嘴,走了,去現場」

    「不…不是的,是家母」

     

    岡本用手肘撞了撞正在用通信軟體的市川,後者抬頭就見室長走出對策室,明知吉野從不隨便責罵人,也不自覺加快收拾動作,抓起平板三步併兩步追上。

     

    路途中,市川依序報告交待追查的幾條線索與偵辦進度。

     

    利用社群網站為媒介的團購詐騙案件,以受害者家庭主婦或學生為主,不法所得高達數十億日元,規模日益壯大,商品範圍從名車到嬰兒尿布都有。

     

    畢竟此類犯罪層出不窮,直到某國務大臣夫人榮列受害者名單,才有今日的積極偵辦,詐騙固然違法,但花錢購買來路未明且遠低於市價的商品,不就是個貪字嗎?

     

    「還要多久到現場?」

    「十五分左右」岡本根據導航上的數據回報。

     

    「清瀨市的警力呢?」

    「在現場待命,等適合時機攻堅」市川已聯繫對方。

    「好,對策室只需要蒐集現場證據即可」

     

    『繪里香,我要去東京了』此時手機螢幕跳出柏木的訊息,吉野不加思索便撥通電話。

     

    「ユリ,是我。什麼時要來?日期給我,可以的話我先排年休」

     

    接下對策室管理職位時還未屆而立之年,出頭得早難免遭引質疑,吉野低沈冷靜的嗓音能幫她加分,訊問套話時,自有威壓迫人的嚴厲,簡報或開會則予人專業穩定之感,時間一久,吉野也習慣了強勢的說話方式。

     

    這通電話雖然不至於含嬌膩語,但未曾聽過的輕聲細氣,岡本手中的方向盤還是抖了一下,活久見啊活久見。

     

    「搬到東京…妳確定?」

    「平均半年一場演出或巡迴,需要搬到東京嗎?」

    「對喔,還要排練」

    「不過…我這住不了兩個人」

     

    市川手裡的電話也響了,來自清瀨市警方。

     

    「警部嗎?警部目前…」吉野在電話中,市川正在想該不該打斷她,眼神在岡本跟吉野兩人間來回掃視。

     

    「ユリ,我還在工作中,先掛線」吉野馬上反應過來,結束這邊的通話,接過手機「我是吉野」

     

    攻堅過程順利,但仍有幾人駕車逃逸,追逐中我方警車被槍擊爆胎,整台車失控捅進路旁農田,支援的警力已在各個路口設哨攔截,目前還沒逮到人,推測在途中找地點藏匿,已展開地毯式搜索,有可能和吉野一行人遭遇,務必要提高警覺。

     

    「敵暗我明,撤下警示燈」

     

    岡本依言取下車頂的活動式警燈,這地區算是市郊,產業道路的路燈間距長且燈色昏黃,延途散佈著零星農莊,一輛未開大燈的車與他們會車,而後左轉叉路,進入農莊。

     

    「車燈關掉,調頭,把座標發給清瀨的指揮」在那黑車接近時吉野便一瞬不瞬地盯著,如此差的光線條件不開車燈;日產2016年發表的四輪驅動車款,車牌卻還是舊制編碼,假的;大晚上的非農用車開進無人農莊,憑這幾點就可判斷是問題車輛。

     

    吉野要岡本橫停在入口擋住去路,在車內等待,此次案件對策室僅僅是站在蒐證的位置,所以都沒帶上配槍,不宜涉險。

     

    說時遲那時快,才停妥,怒濤般的兇猛引擎聲挾著劇烈衝擊直接從側面把重心偏高的公務車撞翻,窗片碎裂如冰雹紛紛砸下,吉野護住頭臉,幾聲槍響後對方揚長而去。

     

    「岡本!市川!」

    「我沒事」岡本抖掉身上的碎玻璃。

     

    「市川,回答?」

     

    後座沒有聲響。

     

    「可惡」

     

    吉野扯掉安全帶,爬進傾斜的後座,手電筒刺眼的光束胡亂掃著,停在市川張惶呆滯的雙眼,他眨眨眼睛。一時大意解開安全帶,被突來的衝擊甩至後車廂,頭下腳上晾著。

     

    「能動嗎?」

    「呃…可以」市川轉轉脖子,驚嚇過度,但應該沒大礙。

     

    艱難地爬出車外,撞擊的力道之重,三人在路旁或蹲或坐,等待暈眩和不適感緩解,市川甚至幾度作嘔,直到警車陸續抵達。

     

    「報告警部,救護車隨後就到,再稍等一會兒」

    「我沒事,先運送他們兩個」捏緊發脹的後腦,吉野擺擺手。

     

    「室長,還是先去醫院吧…妳的手」市川指著吉野被玻璃割劃得不成樣的套裝袖子。

     

    「讓你先去就先去」吉野反手抓住市川的領子,對著高出一個頭的部屬厲聲道「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麻煩你有點自覺,安全最優先,出了事我無法跟你親人交待! 聽清楚了嗎!?」

     

    「清楚」縮著脖子,眼睛眨個不停,市川不明白吉野的怒氣是打哪來。

    ---

     

    淺灰呢絨連身短裙,騎士領黑色皮衣, Ray-Ban鏡面墨鏡,即使在船艙的角落靜默待著,都引人側目,更何況是好幾次沒坐五分鐘就踩著過膝長靴叩叩叩到甲板上接電話,回到座位上也是不停地發著mail,偶爾還會聽到她對象不明地「嘖」一聲的吉野繪里香。

     

    下船上岸時,乘客都默默跟在其後,無人敢貿然超越。

     

    表定下午三點半靠港,潮流的關係,提早了十分鐘,碼頭邊,許久不見那苟延殘喘,不,鞠躬盡瘁的老貨卡已經等在那。

     

    柏木開了門下車,迎向活似極道之女領著手下登島,自己卻渾然不覺的戀人,吉野的腳步也快了起來。

     

    「怎麼說來就來?」

    「這麼早就來等?」

     

    相視微笑,吉野摘下墨鏡,側過臉印個淺吻在戀人軟軟唇上,嗯,果然鞋跟三吋最為剛好。

     

    十分鐘後踩上柏木家榻榻米時就被打回原形。    

     

    「ユリ,妳要搬去東京的東西大概多少?(咳咳)」吉野在屋裡前後左右張望打量。

    「看樂團幫我找的房子大小來決定」

     

    「(咳)找房子?找什麼房子?」

    「住的房子!妳家只裝得下妳一個人啊」

     

    柏木輕輕翻個白眼。

     

    相戀的人,自然想日夜廝守,就算不生活在同個空間裡,同在東京都內也行,相處的機會總是比現在多,她沒有非要跟吉野住在一起。

     

    但才提到要搬去東京,某人就先搶話說她家住不了兩人,接著又急急掛了電話,都晚上近十點了,吉野還沒能結束工作,嘛…這很正常,畢竟罪犯也不是朝九晚五的。

     

    柏木能體恤吉野警部的辛勞,不代表對吉野繪理香就沒有氣,更何況有人說要住她家了嗎?呿~

     

    心裡悶得幾日都沒主動聯繫,吉野也沒有,大概是真忙,再次的通話已是人在羽田正要登機,往長崎的班機。

     

    「所以才委託房屋仲介(咳),昨天找到不錯的物件,地理位置也好,妳能住得舒服些,早上去機場前已先付了訂金,等等等等…妳…妳沒打算要跟我住嗎?(咳咳)」

     

    柏木手背貼向吉野額前,中斷她喋喋不休的錯愕。

     

    「燙得都能煎蛋了,妳啊,有好好吃飯睡覺嗎?」才覺得吉野今天的腮紅下得重了些,但每句話不是開頭咳就是結尾咳,額溫又高得嚇人,看來是病了。

     

    「有嗎?(咳)」吉野也摸上自己額頭,半信半疑「最近(咳咳),最近蠻和平的,沒什麼大案子」

    「妳確定?」

     

    「啊!」

    「啊?」

     

    「剛剛我還親了妳!」鮮少驚慌失措的警官雙手捂著自己的唇。

     

    ———

     

    攪拌著滾沸的粥,淋進高湯蛋液,關火,滋補好入口的蔬菜蛋粥就完成了。

     

    認清自己正在發高燒的事實,高度的精神力在瞬間退場,軟綿綿往柏木身上靠,貼著退熱貼的吉野,小鼬鼠般蜷縮在被窩中。

     

    前天在調查途中,本以為無功而返被迫收隊,多看了路人兩眼,直覺告訴吉野要上前確認,都還沒亮出警徽對方就拔腿狂奔,本以為曲折迂迴的巷弄讓她把人追丟,拐兩個巷口又現踨,全力追逐,最後甚至跟著跳下水深及腰的大排水溝,追進下水道,才跟從另一側趕來會合的岡本前後包夾,把人帶回署裡問話,意外立了件功。

     

    只是冷天裡盡全力跑三、四公里後跳進冰冷的水中浸浸,溼透了再上岸吹風,不吹出病也難。而且,不需要柏木往下追問,吉野的腦袋瓜裡有什麼能比審訊嫌犯更重要呢?沒有!但是空有滿腔熱火是無法烘乾衣服的。

     

    半強迫半威脅,押著又工作到超過自身能負荷的吉野躺下時,她還嚷嚷著只要休息十分鐘就好,轉身進廚房才洗好米,房內已悄然無聲。

     

    「繪理香」

     

    斜坐在年代久遠,燈芯草的氣味早淡不可聞、泛白的榻榻米上,等待粥涼好入口,恬靜睡著的戀人,眼下能清楚看見的淡淡青痕,平日則被她不見疲態的神情完美掩藏。

     

    「繪理香…粥好囉」

     

    柏木輕輕拂開她額前的髮,睡眠夠深夠沈,看來溫度沒再上升,反而出了些汗,有利降溫。

     

    睜開依然是那銳利清醒的眼,轉瞬明白自己身在何處,才徐緩悠懶地伸展手腳。

     

    「我睡了很久?」聲線因著剛醒更加低沈沙啞。

    「快兩個鐘頭,感覺如何」

     

    「張開眼就看見妳,怎麼會不好」

    「少來,餓了吧?」點點吉野的鼻尖,有力氣耍嘴皮子是好事。

     

    像隻唏嚕呼嚕舔著溫牛奶,從街角撿回家的落難貓咪,吉野一口接一口把粥往嘴裡送,很快就要見底。

     

    「妳從小就這麼強悍嗎?天不怕地不怕」袖口若隱若現的繃帶,柏木心裡不住嘆氣,這纖瘦單薄身軀如何能長出天大膽識。

     

    「謝謝招待」虔敬地將食用完畢的碗匙放回床邊的餐盤,移動到柏木的面前,吉野正襟危坐「正好相反呢」

     

    「有記憶以來,我都被說是個膽小的孩子,家裡狀況也不好,又是單親,連學校午餐錢都能拖欠,所以老被欺負,就是妳在電視上看到的那種,每天上學先到廁所搬回我的課桌椅,書包被塗寫上笨蛋、窮酸鬼,放學要到垃圾集中場找回我的鞋子」

     

    「同學不敢理我,老師也選擇無視,總是孤單一人,活著變成很辛苦的事,問題是,我也沒有那個膽量去死,每次爬上橋杆想跳河,腿就不聽使喚地發抖」

     

    「弱小的繪理香…嗯…想像無能」歪著頭,柏木試著把吉野口中飽受欺凌的女孩跟眼前的女警官交疊在一起。

     

    偶然一次還手後,太害怕接踵而來的報復,只能強迫自己繼續反抗,反正最差也就是回到從前的日子,慢慢地,雖然還是獨來獨往,但再也沒人能輕易傷害她。

     

    當內心深沈恐懼被點燃,會轉為推進的動力。

     

    催促鞭策她,這社會的角落還有很多不公不義,她更積極努力,比同期都早坐上領導的位置;辦案過程永遠保持警醒與敏銳,拉緊感官和思考,都因為時時刻刻戒慎恐懼。

     

    娓娓道來,語氣輕鬆,對比在父母的羽翼下無憂無慮地成長,柏木莫名心疼起吉野,拉來她的手,揉搓玉蔥般細長的指頭,吉野瞇著眼,戀人溫柔的寵愛很是受用。

     

    「所以,我這麼膽小現在又找了間大房子,妳真的忍心不跟我住嗎?」

     

    「說錯話老實道歉就好,哪來那麼多花樣?長篇大論,欺騙感情」三十秒後,柏木紅著臉端起餐盤走出房間,嘴裡還念念有辭「而且我也沒說不跟妳住啊」

     

    「嗚…妳襲警」倒在綿被上哼哼唉唉,吉野雙手摀住的臉頰也是紅的,不過是被捏紅的。

     

    躺在房內可以看見柏木刷洗碗盤的背影,披肩柔順長髮隨著她的動作輕盈甩動,明明的美好沈靜,暗暗翻湧而出依然是壓都壓不住的憂懼。

    (TBC)
  • 10 餘了夢想 2019-6-2
    0 8
    [積木] 七日 (完)


    佇立在擺架著十二吋實木相框的靈桌前,吉野朝青木警官家屬鞠躬後,對著相片中執行勤務途中殉職的同期深深行禮。

     

    捻起砵裡碎香舉至眉心再輕輕放回香爐內,那夜是青木警官今年最後的勤務,排好長假的他,隔天即將帶妻兒赴美國過耶誕跨年,還計畫好了要去一雙兒女期待已久的迪士尼樂園。

     

    托著唸珠,雙手合十,願逝者安息,然而失去生命代表著不需再背負任何感受,承擔痛苦失落的永遠只有被留下的人。

     

    結束祝禱,她再次向家屬鞠躬後轉身離開告別式會場,只是這回沒能看著對方的眼睛, 沒能直視把丈夫借給國家,卻歸還一具冰冷遺體,悲痛之際還要獨立撫養孩子,餘生扛起整個家的青木太太。

     

    滿懷歉疚之外,正面打擊邪惡,置個人生死於度外,在成為刑警那刻起便是不容置疑的使命,如果能預知今日的家庭破碎天人永隔,依然會選擇跟青木警官步入禮堂嗎?

     

    怯於抬頭,吉野避去會在家屬眼裡撞見哪怕是一絲絲悔恨的機會。

     

    返回住處,總得先把喪服換下再進科室繼續辦公,開門玄關多了雙紫色高跟鞋,高度可謂騷包,當季款式且做工精緻,看就不是便宜貨。

     

    廳內不見人影,走向屋子最裡側的琴室,正式入住前,這間規劃為琴室的房間四壁均鋪上特製海綿,不擾鄰外也能吸收狹小空間內往復反射的琴音,如此柏木在住宅密集的都內也能安心練琴,花大錢改裝果真值得,房內的動靜完全聽不見,吉野苦笑。

     

    情報蒐集無果,轉身往臥室走去,房門開啟了。

     

    「繪里香,妳回來了?」細軟嗓音因為驚訝而較平時高了些許「告別式還順利嗎?」

    「嗯,莊嚴不失溫馨」

     

    「那就好,聽妳說青木警官久病在床,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許是解脫」

    「也許吧」吉野長嘆口氣,眼光便移向柏木身旁,高度不遜於自家戀人的女子「這位是?」

     

    「吳羽」對方不等柏木介紹,跨前一步「首席小提琴」

     

    吳羽長相稱不上絕美,但五官宛如琴弓上的弦,充滿張力,搭配不是誰都能駕馭的純黑鮑伯頭,微笑也藏不住冷豔銳利,強烈存在感和侵略性,肢體和表情從容,來自不僅僅是在小提琴琴藝上的自信。

     

    「吉野」挺了挺肩,吉野正色道「幸會」

     

    「練習室天花板管線破裂嚴重,琴也被淋溼,琴鍵可以按出水來,一時半刻收拾不了,吳羽跟我的部份搭配較多,默契培養需要時間,所以就在家裡排練」

     

    「原來如此,妳們繼續,我換件衣服就出門」

     

    「不不不,今天到此為止啦,我餓慘了」吳羽偏頭看向柏木「跟ユリ排練特別消耗熱量,極少出錯重來,不認真還跟不上,團長找了個天才啊」

     

    「明明是我跟妳跟得很吃力」柏木笑著搖頭。

     

    「先走啦」吳羽抱了抱柏木「Bye Byeユリ,Bye Bye 吉野…?」

     

    「吉野繪理香」

     

    「Bye Bye 繪理香」

    「再會」

     

    「初次到訪就能這麼自在也真是少見」吉野額側血管突突跳,待吳羽離開後才沒繼續發漲「還隨便抱別人的女朋友」

     

    「吃醋了」

    「正是」

     

    「別這樣,吳羽多年在國外讀書生活,樂團每個人都抱過,親臉頰也是平常」吉野眉峰抬了抬,柏木趕緊拍拍她「當然我沒有」

    ———

     

    「室長…室長…」

     

    手肘撐在窗側沈思的吉野,不知是因為整夜跟監的疲累還是思考被打斷而不悅,只緩緩轉頭,眼尾撇了撇,意思是有話快說。

     

    「接班同仁已到達現場」

     

    微雨的昏暗清晨,照後鏡吉野看見慢速接近的車輛,停妥後對方閃了閃燈。

     

    「收班」

     

    無線電中互相確認交接完畢,市川發動引擎駛離讓出停放位置,室長從昨天開始心情就欠佳,雖然平常就不是笑臉迎人的類型,但跟著她做事一段時間了,單純撲克臉跟心情不美麗還是可以分辨,例如整整八個小時,從她口中說出的話還湊不滿八個字。

     

    「室長我直接送妳回去?」

    「嗯」

     

    吉野想著行程,回家補眠幾小時,下午是警視廳部會會議,然後應東大法律系教授的邀請,以傑出校友身份回校擔任國考講座顧問,今日宣告滿檔,能跟ユリ說上話的時間還有嗎…

     

    「前面停車」

     

    經過ユリ很喜歡的店,麵包剛出爐的烘焙香味把櫥窗外的冷濛霧團推開,療癒的食物能讓一日的開端容易些,現做總匯三明治,當店手工芥茉子醬是ユリ的最愛,同時點杯泰勒熱奶茶,昨晚是巡迴音樂會千秋樂,結束後的慶功宴酒食必豐,現時奶茶比咖啡更適合。

     

    咬著三明治紙袋,吉野刻意輕慢地轉動鑰匙,關門也儘量不發出聲響,轉過身來還是看見睡眼惺忪的鋼琴家靠著房門框對她微笑。

     

    「吵醒妳了?」

    「很累吧?」柏木搖搖頭,她才睡了飽覺,戀人可是通宵未眠。

     

    「習慣了,妳要再多睡會還是先吃早餐?」

    「一起吃吧」

    「好吧」吉野沈頓數秒才回「其實我也有話要跟妳說,我先去沖澡」

     

    回到餐桌,三明治已擺放在瓷白餐盤上,奶茶也重新熱過,還切了些水果。

     

    吉野的神情並未因熱水澡而放鬆,拉開椅子坐下,默默吃著早餐,似乎怕碰破某種薄如蛋殼的界線而顯得拘謹,柏木也有所感覺,同樣不發一語。

     

    「ユリ,到東京半年多,住得還習慣吧,生活機能什麼的各方面…」也許是覺得冷,吉野十指抱覆著仍有餘溫的馬克杯。

     

    「很好啊,妳還特地弄了琴房」

     

    「租約目前是五年,需要再延長嗎?」

    「可以是可以,但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滿意就再簽五年吧,以我的名字承租,公務員租金補助不無小補,然後這間房子交給妳,我會另外找地方」

     

    不再接話,柏木等著下一句。

     

    「ユリ,我們分手吧」

     

    分手二字,乍聽胃緊心驚,渾身甚至漫過一波寒顫,待稍微緩過,細想則毫無頭緒,就算這兩個月巡演的行程滿檔,吉野的工作也一如往常緊湊,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

     

    看著眼前開口說分手的人,反而面如槁灰黯淡悲涼,肩線少了西裝外套撐搭,更加削瘦伶仃,但漏夜工作疲憊不堪也不忘帶她愛吃的早餐回來,八成又是憋著什麼奇怪心思,加之近日睡眠不足來的胡言亂語。

     

     

    「理由呢?」

    「理由不重要」

     

    「如果是妳已無愛,那我接受」

    「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因為吳羽」



    「我說過,除非是妳不愛了」重重靠在椅背上,柏本的手指輕輕搓揉額際,那兒不知何時已滲出薄薄一層,幾無察覺的細汗,既然不是,那就有解,起身收拾餐具後,把吉野拉進臥室「至於其他,妳先去好好睡個覺,否則沒得談」

     

    「ユ…」才回過頭,房門己經在她面前關上,門這一側,吉野想過要開門出去,還在猶豫不決時,琴聲先傳進房內,每當她因案情膠著而無法順利入睡時,柏本就會讓琴房門保持開啟,一首又一首地彈奏能舒弛神經線的曲子,聽她說,大部份是蕭邦。

     

    事實上,吉野非常疲累,身心跟情緒都是,ユリ的斷然拒絕分手,該高興或難過,在兩者之間徘徊,還未找到正確落點,安心感先讓她睡著了。

     

    彈琴給繪里香聽的同時也在緩和鎮定自己。

     

    琴鍵上十指飛舞,回憶相遇至今的點滴,即使不明白突然提分開的真正原因,也打從心底相信繪理香。

     

    投入時,感官會開啟到最大程度,毫無困難捕捉到身後室內軟拖鞋擦在木地板的聲響,竟是三個多小時過去,坐上琴椅就能忘卻時間,是鼓勵柏木踏上鋼琴家這途,鋼琴啟蒙老師對她的評語。

     

    吉野擠進棗紅色皮面琴椅,家居服外披著蘇格蘭格紋羊毛披肩,頭輕輕靠上柏木肩側,暫停彈奏的指,任由她依著,斜斜望去,小巧鼻頭泛紅,眼角還沒乾透。

     

    「剛剛作了個惡夢」

    「惡夢?」

     

    「夢到我全副武裝,頭盔防彈背心都有的情況下,還是中彈死了,妳到太平間認屍,哭得很傷心,因為我,妳又變孤身一人」

    「日思夜夢,這就是妳要分手的原因?」

     

    沒有回答,吉野繼續自顧自說話。

     

    「其實青木警官不是生病去逝,而是在任務中殉職,留下妻兒和老邁雙親」

    「妳在擔心我嗎?」

     

    「本來是,但是夢裡面,全身都變透明的我一直跟在妳旁邊,哭得比妳還慘,走不開也無法投胎」

    「真是傻瓜」

     

    「怎麼辦,離不開妳的我是不是太自私」誰想在同個地方重摔兩次,即使ユリ不介意,就活該承擔風險嗎?

     

    「都愛上了,想這些也沒用」沒有猶疑。

    「對不起」

     

    「不知道妳在對不起什麼,就當作是因為妳自作主張提分手吧,還有,這跟吳羽到底有什麼關係?」

     

    「既然沒分成,就別問了」

    「說,隨便甩鍋到無辜的人身上,給我好好解釋」

     

    「三次,不,四次」吉野一副既然執意要知道,那就別打我的表情「有四場演奏會妳禁止我去,我查了節目單,壓軸的都是妳跟吳羽的雙重奏」

     

    「吉野繪里香」

    「…」當柏木用全名叫她時,表示大難臨頭。

     

    「相關不代表因果」黑白分明的大眼瞪起人來特別殺氣「看偵探劇猜錯犯人時,是誰老用這句話吐槽我?」

    「好像是我」

     

    「這麼擅長推理,反而不去思考,這幾次是不是妳辦案辦得昏天暗地,連飯都吃不上的非常時期,昨天也是!晚上十點開始的通霄工作,就算妳一向能顧全,那不也是硬撐來的?」

     

    「那妳可以先說清楚呀」

    「我說過,我說了妳工作這麼累就別來,妳怎麼回答的?」

    「這種程度根本小case」

    「那就是啦,我明講也沒用」

     

    「可是昨日是演奏會終場,很重要,不讓我去獻花,也不想想我會多難過」

    「再重要也沒比妳重要」

    「…」

     

    「不就是我的任性要求,在他被工作榨乾需要休息的時候,還要他到場,才會…」柏木放軟聲調,眼眸中怒氣消失無蹤,泛散的水光閃動「我不想悲劇重演,先照顧自己,好吧?」

     

    交往至今彷彿約好般未曾談論過,交通意外中身故的前男友還是不能免地在兩人心裡流成一道陰溝暗渠,才會有今天,坦白了倒好,雖然打開的方式不太對。

     

    沒回話,吉野伸手摟住身旁的人,柏木能從擁抱的力道中感受到珍視愛惜,不太緊,卻密密實實,緩慢彈起貝多芬悲愴奏鳴曲第二樂章,也就是回到福江後第一次彈的那曲,用溫柔旋律反哺。

     

    「好想永遠抱著妳,但是要回廳裡開會,晚上還有東大的講座」曲子結束,吉野還沒放開手。

     

    「講座?」

    「嗯,當初是特考進警視廳的,入廳就是警部補,當然門檻極高,全國大概二十來個名額,所以去給學弟妹講講技巧,教授親自找來,不好推掉」

     

    柏木想像戀人風風火火走上講台,意氣風發地「教育」學弟妹的模樣,不過…

     

    「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呢,要是被學弟妹或是部屬發現妳菁英外殼裡根本是個黏人吃醋又任性的」話尾被收進綿密濕潤的法式長吻。

     

    「喏,這是封口費」彎彎眼裡是晶晶亮,油滑的得逞。

     

    「…膽小鬼」雙頰酡紅,柏木不甘示弱地吐出最後三字。

     

    (全文完 )

  • 11 呆亭 2019-6-5
    0 9
    喜歡~~積木這一對好溫暖
    吉野真帥氣..看完文想去補預告犯
  • 10 餘了夢想 2019-6-6
    0 10
    呆亭 喜歡~~積木這一對好溫暖 吉野真帥氣..看完文想去補預告犯
    謝謝喜歡~ ^^
    別的不說,預告犯請務必要觀賞,大愛吉野Sama
  • 9 台柱公园 2019-6-7
    0 11
    整篇读完,比起预告犯来,感觉整体更像给十五岁的你电影的氛围,淡淡的,两位女主很职业很理性2333过程也很干脆,虽然有些犹豫但不拖泥带水。

    “私情是禁忌”,当麻乱入了。。

    看到两次高跟鞋的梗都笑出来了,忍不住揣测到底是红攻还是白攻2333

    干脆利落的吉野警官是阴郁的柏木老师的阳光~
  • 10 餘了夢想 2019-6-8
    0 12
    台柱公园 整篇读完,比起预告犯来,感觉整体更像给十五岁的你电影的氛围,淡淡的,两位女主很职业很理性2333过程也很干脆,虽然有些犹豫但不拖泥带水。 “私情是禁忌”,当麻乱入了。。 看到两次高跟鞋的梗 ...
    嗯~確實寫文的時候,是順著唇上之歌步調寫的。
    吉野警官闖入柏木老師的世界 ~

    說真的,總是隱約有種
    雖然吉野sama是難得的紅攻,但是...柏木老師也不是簡單角色啊啊啊的感覺
    (互攻好了)(被拖走)

    謝謝閱讀~
  • 9 台柱公园 2019-6-8
    0 13
    餘了夢想 嗯~確實寫文的時候,是順著唇上之歌步調寫的。 吉野警官闖入柏木老師的世界 ~ 說真的,總是隱約有種 雖然吉野sama是難得的紅攻,但是...柏木老師也不是簡單角色啊啊啊的感覺 (互攻好了) ...
    和其他白家人一样,柏木老师也莫名带着一点腹黑感觉,笑,GAKKI角色自带气质
  • 10 餘了夢想 2019-6-9
    0 14
    台柱公园 和其他白家人一样,柏木老师也莫名带着一点腹黑感觉,笑,GAKKI角色自带气质
    於是小紅永世不得翻身 (?)  23333
  • 10 餘了夢想 2019-8-18
    0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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