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緋] 眼前 - 雙箭頭 (上)
此文為 [白緋]眼前 - 單箭頭 ]的洗白篇
洗白能成功嗎...我也不知道 XD
(以下正文)
多久沒見緋山醫生了?
偶爾浮上心的問題,答案是什麼都無妨,因為馬上要重新計算,雖然只是場電影,還是公民會館的醫學紀錄片特映,娛樂機能零,但能同行已屬難得。
抖開飛行外套掛回勾上,滑開手機,跳出的未讀訊息讓白石冷天出汗,她從未跟這號碼的使用者聯絡過,甚至對方應該也不會知道,他被白石存在通訊錄裡。
「白石醫生,抱歉打擾,我是緒方博嗣,方便回覆訊息嗎?」
白石惠跟緒方博嗣之間的連結詞,只有緋山美帆子。
「不好意思,剛下班,現在才看到訊息」她迅速回了幾個字,手指微顫。
「百忙之中打擾,該道歉的是我,關於緋山醫生,有件事想麻煩您,我們近日常起爭執,今天她出門前仍在生氣。早些時候她提過跟您有約,如果可以,能跟她聊聊嗎?」
「我不知她是否想談。」
「對象若是白石醫生,她會的」
「我儘量吧」
「萬事拜託」
緋山離開翔北後,緒方的復健進步顯著,說起技術水準離受傷前仍有大段距離,一間高級日料店還是看重他在經營方面的獨到見解而重用,事業漸有起色。前陣子聽緋山醫生說,緒方先生求婚了,至於緋山醫生是否答應?她沒說,白石沒問。
要到公民會館,搭地鐵好過駕車,快步從地下階梯拾級而上。
還未到約定時間,只要是赴緋山的約,她總是早到,白石走進知名和菓子店,出來手上多了個小紙袋,才朝公民會館走去。
「白石!」
聞聲回頭,緋山就在身後,彎彎眼裡只見黑不見白。
「腿夠長了腳程還這麼快,也不等等我」雙手扠在大衣口袋裡,緋山悠哉悠哉,一點沒有低落的樣子。
「後腦杓又沒長眼睛」白石有點無辜。
「明明人就在眼前,怎麼就是差一步?」
白石微笑,沒再說話。
離開演還有二十來分,兩人找了最舒服的觀影方位就坐等候,東扯西聊,三句不離醫院種種。
「厚生勞動最近推行『醫療資源不足地區提升計畫』,產科部份是青南負責,總算,來了個有挑戰的項目,今年下半不少地方要跑」
「那結婚不也得延後了?」白石接著緋山話尾說。
「誰要結婚?」緋山的眉飛色揚嘎然而止,還瞟她一眼。
白石心裡確實掛念著緒方的簡訊,但這樣啪地打開情感話題,方式顯然不對,緋山不說話了,眼神遠遠滯在幢黑一片的映幕。
「啊…先吃點東西吧,這電影頗長的」白石趕緊打開紙袋,窸窸窣窣,討好地遞給緋山一團白嫰飽滿。
「喔,草莓大福啊」世上完美絕妙的搭配中,甜滑綿密紅豆餡跟酸香多汁草莓正是其一。
「『果匠正庵』雙草莓大福,去幾次都只見到完売立牌,今天很幸運」
「我開動了」緋山一口咬下,隨即被草莓酸甜果香征服,滿足在緋山臉上漾開,一旁的白石跟著笑過,便低頭折整空空如也的紙袋。
「白石妳不吃?」
「這是最後的一個」白石搖搖頭,慣她讓她已是理所當然。
「吶,還有一顆草莓」緋山不假思索,遞給白石。
「誒?」白石看看緋山再看看草莓大福。
緋山才反應過來,這她咬過了,剛應該用手掰而不是直接吃,哪知白石只買到一個,還不先講。
「不…不要算了」
「要」在緋山來得及收手前握住她手腕,小心捏起這份好意。
咀嚼了幾下,甜出如蜜微笑,白石含糊不清說道「謝謝招待」緋山沒說什麼,抽回仍被扣著的腕,細白粉末明明沒沾手,也能拍上老半天不抬頭,
久違的親密,還有燈光全暗前,穿過髮間看見眉毛輕擰,唇線柔和上揚,緋山的側顏,白石心蕩神搖,電影畫面遲遲不進眼。
———
當晚,白石剛從浴室出來,緒方又來簡訊。
「白石醫生,美帆子剛回來,果然比早上愉快多了,謝謝 」
「哪裡,我沒幫上什麼忙,不必客氣」
客套回幾句,也是實話,她對緋山的好,跟緒方博嗣毫無關係。
抹了抹帶著濕氣的散亂瀏海,打開冷藏櫃,孤零零地單瓶啤酒。冰箱門來不及關,拉開拉環先灌幾口,大口呼出悶氣。
所以他們恩愛最好,只要緋山醫生好,就好。
沒錯,應該要這樣想,沒錯。
啤酒冰冷掌心,白石攤開手,握合,再打開,空空如也。緋山留下的溫度早冷去,但她的手原來是如此細瘦,稍一用力就能折斷似地。
起身入房,也不管茶几上才喝幾口的啤酒在鋁罐內發出輕微、刺痛的嗞嘶聲。
———
蒙頭大睡來逃避煩惱時,最要不得就是手機忘記轉成靜音模式。
私人手機,翔北幾乎不會撥打,白石沒打算接,聽著鈴聲固執地響徹昏暗空蕩的房間。
手機螢幕閃過又閃,兩通電話接著是訊息,就怕是家裡有什麼緊急,白石還是伸長手撈過電話查看。
不看沒事,看了即使知道大概沒事,也無法不懸念了。
一小時前無意而起的激烈爭執,緋山抓了外套就出門,手機也沒帶,緒方找去青南,但緋山沒有回中心。
「緋山醫生沒跟我聯絡,她也許只是出去散心冷靜情緒」
「我明白,可是時間這麼晚,一個人在外難免擔心,有什麼她可能去的地方能問問嗎?請別告訴她是我請妳找她,她可能會更生氣。」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深夜十一點多。
「緋山醫生是成年人,她有分寸,等等吧,應該氣消就回去了」其實白石想說的是,會擔心,為什麼不好好對她?
說是這樣說,卻無論如何沒辦法再入睡,思索幾分鐘,決定碰碰運氣。
「めぐり愛,你好」嬌裡嬌氣,但是男性嗓音從話筒裡傳出來。
「大山さん晚安,我是白石,請問緋山醫生今天有去嗎?」
「妳怎知?」本名大山恆夫的酒吧老闆娘一聽是白石,口氣馬上不同,兇巴巴地「而且她一進來就要我先墊錢,計程車司機在門外等著車資啊,喝酒還記帳!真是…沒帶錢喝什麼酒,我說啊!要不是認識妳們多年,又看在耕作面子上,我就把她踼出去了,妳問這幹嘛?妳要來付錢嗎?」
「我到之前別讓她離開,也不要告訴她我打過電話,拜託了」
白石推開酒吧的門,一眼看見坐在吧台上的人,心裡先踏實了。放大動作走向瑪莉珍,等著緋山先瞧見她。
「白石?」語尾拉高,與其是驚訝,白石總覺得那像是某種了然於心的錯愕。
「緋山醫生?為什麼在這?」白石讓自己看起來也很驚訝,一邊跟瑪莉珍擠眉弄眼「我來支付上次同仁們聚餐的餐費」
「喝酒啊,不然呢?」緋山指尖點著冰冷酒杯上凝著的一顆顆小水珠,一手支住下巴。
「緋山醫生明天放假?」緋山面前喝掉半杯的酒,看上去像Gin Tonic,不醉人,就是有點苦。
「呵,早診」
「那…這時間還出來喝酒晚了吧?」拉開緋山身邊的高腳椅和她比肩而坐,白石食指輕敲腕錶錶面。
「這時間還來付錢也不算早啊」緋山端起杯子啜一口酒「知不知道妳很不擅長說謊」
「啊?」白石看向瑪莉珍,後者快速地搖頭,搖得臉頰顫動。
「不用看她」緋山眼裡的困憊鬱悒流露無遺「難道不是緒方跟妳說了什麼嗎?」
「緒方先生他…」
「回去吧」緋山含怒打斷「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妳」
能理解緋山的火冒三丈,但是她從何得知?除了緒方跟白石,沒有第三人知道他們簡訊往來,白石自認撕爛嘴也不會透露。
不過扯謊是事實,只能暫且擱置油然而生,對緒方的不滿,悶聲離開椅子「大山さん,幫我算一下緋山醫生的車資跟酒錢」
「緋山醫生,妳拿著」從皮夾內取出幾張萬元大鈔,擺在緋山面前,柔聲道別「有什麼狀況就打給我」
「白石,當好人也要有個限度」酒兩三口吞盡,緋山連大衣也沒穿上,隨便披掛在臂彎,急欲離開「還有,緒方說的話,妳都別當真」
「緋山醫生!」
見桌上鈔票分文未動,白石拉住緋山,心頭操切來力道失控,這拉扯把外套都扯落地,看了地上的外套一眼,緋山閉上眼,長長吁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白石蹲地撿拾,仔細撣去灰塵後,披住緋山輕輕顫抖的肩膀。
「對不起,沒說實話」白石攙著緋山向外走「但妳這模樣,誰都放不下心,何況我是妳的好朋友」
方才緋山閉眼瞬間滴落的淚,光線昏黃,她也沒有漏看。
———
白石發動車子。
「去哪」
「回我家,什麼都先別管,睡個好覺」
「不要」說著就要解開安全帶,沙啞的聲音有說不出的虛弱「我前面下車」
「緋山醫生」白石動作更快,左手已按在她手上「妳明天早診,想想多少孕產婦在等妳」
「醫生就不是人嗎」
「是人,所以更需要好好休息」
緋山最在乎的是什麼,白石從沒猜錯。
「抱歉,把妳牽連進來」
「我完全不介意」這是真心話。
「妳根本不懂」緋山倚靠著車窗,縮進陰影中「妳也不會想懂…」
白石降下車窗,呼嘯風聲切碎她想說的話。只要懂得找到妳、讓妳開心、護妳平安,其他的,不懂也罷。
———
(白石宅)
回到家,白石放套乾淨睡衣跟全新牙刷在緋山手裡「緋山醫生,今晚床給妳睡,反正只有一晚」就沒多餘的話,認命地抱了毛毯到客廳睡沙發。
這套沙發當初是精挑細選地好坐好躺,否則緋山醫生也不可能睡了三個月,白石偶爾睏極也會沙發上假寐,今晚卻輾轉無眠。
緒方究竟對緋山做了什麼?
他們交往順利跟不順利,哪個痛苦? 白石原本以為是前者,但緋山的負傷神情,更熬著她的心,可能是第一次,她真誠希望緋山跟緒方能幸福。
還沒告知緒方已接回緋山,他摸出手機傳簡訊「緒方先生,緋山醫生今晚住我這,請放心。不需回覆」
送出鍵按下的同時,才瞥見緋山倚在門框上看她,下意識把手機往背後藏。
「怎麼了?緋山醫生」
「心裡煩,翻幾百次也睡不著」
「需要聊聊嗎?」白石往旁邊移,拍拍身側。
「也好,是該聊一聊」
緋山挪動腳步,坐進沙發,但距離白石比以往要遠一點。
「剛剛是緒方嗎?」
「嗯…」
「你們到底說了什麼?」
「在這之前,我比較好奇的是為什麼緒方先生會有我的私人手機?」
「剛搬去青南時生活跟工作都忙亂,擠不出時間來。熱線電話是他幫我辦的,如今想想,他那時候就己經起疑心了」
前面還聽得明白,就最後一句,白石理解不來。
「我想分開,他不肯」
緒方非但不接受,還刻意把姿態放得更低,愛情本身沒有對錯,只是緋山先提的分手,多少心有愧意,於是每天除了工作,面對他時而可憐時而怨恨,軟硬兼施的情緒暴力,兩個月下來,早疲竭不堪。
結束白石的電影之約回家不久,兩人就爆發激烈衝突,緒方甚至開始破壞砸爛手邊拿得到的任何物品,緋山實在受不了,只能出走。
「他還特地傳簡訊說妳到家時心情很好…」
「非常好,好到踩死他的痛處,證實他的猜想,我們不只是單純好朋友」緋山停頓了幾秒「而我執意分手,是因為妳」
白石原本靠在扶手上,聽完緋山的話,訝異得坐直了身體,一陣惡寒,緒方揣著心機,簡訊裡盡是故作懇誠、避重就輕「就算妳否認解釋,他也不接受?」
「我沒有解釋」環抱著小腿,緋山臉靠在膝蓋上「也無法否認」
冷潮熱諷,譏刺緋山見過白石惠像打雞血就地復活,話說得太過,她遂順了緒方的意。
「對,我對白石有好感,一直都有,但跟你沒有關係,就算我不喜歡她,你我同樣沒有未來」
「妳…白石惠…妳們太噁心,把我當成什麼」
「別侮辱白石,她根本一無所知」緋山怎會不懂緒方的意圖激怒,始終保持理性「至於你,我努力也嘗試過,很抱歉,確實是無法繼續下去了」
碎裂聲清脆,砸在距她不到十公分牆面,藍底白梅瓷盤落碎成片,搬家時白石送的旋梅白山瓷,何止是貴重。
「妳走!現在就去找她!」還有緒方的粗啞怒吼。
想像緋山撐著單薄消瘦的背脊,面對身形是她兩倍壯碩,暴跳如雷的緒方,而那高大本該替她擋風遮雨。白石有種想哭的感覺。
「騙妳的」冷不防緋山冒出一句。
「誒?」
「妳臉色比急診被塞爆還難看哈哈」彷彿隆冬中轉頭就進入盛夏,緋山換上調皮得逞笑顏「煩惱要如何拒絕我?還是在想今晚帶我回來真是失策?」
「緋山醫生…」
「啊~~~真的該睡覺了」
緋山大大伸個懶腰。白石反應在意料中,打擊之重才是意料外,她想快點回房,捱過一夜天明就走,但身體麻痺疲軟在渙散的失落中,一時動彈不得,白石倒先站起來了。
蹲在緋山面前,把發涼的膝頭包覆手中,白石仰著臉看她。
這雙眸子的喜怒哀樂白石已讀過萬遍,方才她笑得日出,眼底卻鋪滿寒塵。
「妳幹嘛?」
「緋山醫生說謊的技巧也沒高明到哪裡去」
緋山顏色盡失,白石什麼意思? 心跳狂飆,半天拿不住該承認或否認,急急偏過頭,白石此刻撫上她的臉,不讓她逃離。
立眉怒視,緋山貌似要發作,眼裡卻明明鍍上一層水霧,分外惹人愛憐,白石的手繞到她身後輕環著,直起身,小心翼翼靠近。
兩人的距離近至呼吸相互擾動,緋山往後一凜。只是這最後倔意,沒能勸退白石,她不再冒進原地等待,箍著緋山的雙手柔柔順撫僵直背脊,未久,聽得懷裡的人一聲輕嘆,憂柔的唇觸上白石,憋屈淚水也沾上她的臉。
「到此為止」吻畢,緋山退開,手背胡亂抹淚「我對妳有感覺,可是感覺就只是感覺,它會變的,會來也會走,也許下個禮拜、下個月,我就不喜歡妳了,誰知道。若是如此,維持原來的關係就好,我不想要最後朋友都當不成」
洋洋灑灑沒完沒了,白石聽來盡是倉惶挫敗跟恐懼,她喜歡的人看起來很堅強,只有看起來。白石沒有打斷緋山的話,起身擁抱她,現在的緋山遍體鱗傷。害怕受傷外,更怕傷人。
錯過十年的懷抱純粹溫暖涵容,懷疑戒懼在此沒有藏身之處,讓緋山靜靜待著,梳理紛亂的心緒。
過了十分鐘或是更久,白石才動了動,垂首看向緋山,手指順著她眉線劃過,指背徘徊在眼角眉稍,和風細雨般的溫軟視線,她以為會是另一個吻的開端。
「緋山醫生,妳真的該睡覺了」
「囉嗦」
本來沒有,但被讀者催出來的....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