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真的，這家理髮店絕對值得緋山你試試」前田說得天花亂墜。

什麼頭髮造型師很厲害，不用開口就能變出最適合你的髮型。

⋯⋯又不是魔術師。

什麼人高又帥又溫柔又體貼，被那位造型師整理頭髮是幸福的事。

⋯⋯又不是男朋友。

什麼摸頭髮就能感應你的心情變化。

⋯⋯現在髮型造型師行業不好經營嗎？需要多面向發展技能？

要不是前田小姐是很重要的客人，緋山也不會輕易被邀約去陌生的理髮店。

同樣是需要理毛的行業，職業病造就緋山對自己的毛髮造型高標準，不同的是她的客戶是人

⋯養的寵物。

「就是這裡」推開門。

「你好，前田桑，找店長嗎？」一名高挑戴著文藝青年氣息眼鏡，髮型在頹廢及時尚間拔河的男子前來接應。

「是，灰谷麻煩你⋯啊，白石店長」

白石？！

緋山不敢置信的望開門走出來的人。

「前田小姐歡迎，那......」

緋山的表情如同川劇變臉般，千分之一秒間刷成飄散專業氣息的笑容，趕在白石說話前開口：「初次見面，久仰大名，我是緋山，請多多指教」

「嗯......初次見面緋山桑，我是白石，這位是灰谷，請多多指教」禮貌性鞠躬。

領至位置坐好後，緋山透過眼前半身鏡子看到白石站在身後，仔細從各種角度觀察自己髮絲，有時輕聲「失禮了」後觸摸頭髮，她的動作輕柔，緋山卻如坐針氈，要不是前田滿臉期待望這方向，緋山隨時會奪門而出。

白石抬眼對上鏡中緋山露出笑容，而對方立刻轉頭。

「一樣讓我決定嗎？造型」

「什麼一樣？」轉回來一記眼刀。

「和前田桑一樣，讓我決定造型」白石維持同樣笑容。

選擇逃避剛才對號入座的回應，緋山揚起嘴角說：「是，聽說白石桑不用特別說明就能作出適合的髮型」

「不論哪種髮型都很適合緋山桑」

「原來白石桑都這麼搭訕客人嗎？」緋山笑得更深了。

「不、不是的」猛搖頭揮手，「因為緋山桑是個漂亮的人本身就能駕馭各種髮型，而且我很喜歡緋山桑的頭髮」

「白石店長說過頭髮能代表一個人的個性，是吧？」前田歪頭對白石笑。

緋山忍不住翻白眼低聲碎念：「還說沒這樣搭訕人」

「緋山桑說了甚麼？」前田看白石苦笑搖頭，表示也沒聽清楚。

「白石桑對頭髮懂得還真多呢，和前田桑之前說的一樣」和前田相視而笑。

白石表情和柴犬一樣，看不出是怎樣的心情，但按住緋山肩膀的雙手略大的力道出賣了她此刻的不開心。

「身為髮型造型師對頭髮了解是職業精神，緋山桑的頭髮柔軟又有韌性，是位溫柔又堅強的人」

「對對，緋山桑確實是這樣的人，對我家的豆助(狗)很溫柔，豆助只讓緋山桑洗澡，每次看到她都猛搖尾巴」前田食指猛搖模仿豆助搖尾巴的頻率。

「豆助是乖孩子~」

在緋山的話尾音還沒結束時，白石又說：「不過緋山桑的頭質容易毛躁，需要特別撫順護髮，似乎忙於工作很久沒......」

「白石惠！你是在說我很容易生氣的意思嗎！」一句話劃破輕柔音樂的理髮廳，頓時安靜剩下音樂。

白石咽下口水，手心冒汗，緩緩開口說：「緋、緋山桑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看白石又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緋山想現在挖洞第一個到底是要先埋她還是埋自己。

「白石店長和緋山桑認識嗎？」前田錯愕的指兩人。

「不認識」白石猛搖頭揮手。

「不認識」緋山笑容可掬，「失禮了各位，剛才在櫃台上有看到白石桑的名片」，起身向在場各位鞠躬表示歉意，不忘在抬起身時給白石一記眼刀。

白石幾乎是反射動作說：「對不起」

「不准道歉，白石桑」微笑。

灰谷滿頭問號望向前田，而她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二）

她的剪刀習慣磨得很銳利，剪髮的聲音特別乾淨俐落，唰唰、咔嚓咔嚓，不同聲音、不同頻率緋山還能分辨出來是怎樣的手勢和剪法。

一直以來都很喜歡這些聲音，令人感到平靜，常常會讓思緒不小心的飄到遠方，緋山想起那時候⋯⋯

“人的頭髮有粗有細，平均的直徑是0.08mm”緋山的頭髮捲繞在白石小指上。

“這是我們的紅線”床另一邊的她炫耀小指笑的和孩子一樣。

緋山像是坐上時光機從過去飛回現在的人，那孩子一樣的笑容和鏡子裡的她重疊，七年過去幾乎沒變的臉。

—為什麼那時候我們的紅線斷了？


她習慣把常用用具帶在身邊，以前老是把半身圍裙所有口袋塞到鼓鼓的，現在只是變成隨身包掛在腰帶，但用具一樣多到腰帶歪了一邊，和不得不固定在大腿上才方便作業。

這些在見到她第一眼就不說自明的事。

「白石桑是不是有支剪刀沒在使用？」前田指著大腿側包上唯一被綁住的剪刀。

「這把嗎？」白石停下剪髮動作，坐在圓凳往後一滑，小心翼翼拆下。

當前田和灰谷湊近查看，緋山扭頭往反方向。

「刀刃的部分都歪掉了，這不能用了吧？」灰谷拿起剪刀，那已經無法順暢開合。

「被摔壞了，所以不能用」白石苦笑又把剪刀小心固定回原位。

「壞了就該丟，嫌掛著的包還不夠重嗎？」緋山嘀咕。

白石抿嘴雙手拍在緋山肩上好讓她的視線讓對上自己，「因為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如果我是那個人只會覺得白石桑是笨蛋」挑眉。

「欸～怎麼會，超浪漫的，對不對？灰谷」前田和灰谷兩人猛點頭。

此刻的緋山只想趕快結束回家，離開一搭一唱的他們，離開這個地方，這個有她的地方。

「把髮尾一些分叉的部分修剪掉，後面長度剪短約五公分」白石彷彿跟魔術師一樣，隨手扎起緋山頭髮隨講解又馬上變換綁法，「如果要這樣綁起來，或是方便工作這樣扎起來都能不亂翹，還有在家休息戴眼鏡或者需要固定瀏海這些，頭髮也能安份點」

前田瞪大眼說：「天那，白石店長你摸頭髮就能知道緋山平時的綁髮習慣，真的好厲害！」

白石尷尬點頭，又把頭髮梳順。

「好看嗎？」白石拿出鏡子讓緋山看到後面的髮型。

「我相信白石桑的出國留學後的專業，沒有人會不喜歡的」緋山拉起嘴角，而對方只是愣了想說什麼又吞回去。

「欸，名片上面也有寫到這些嗎？」前田好奇拿起名片查看，沒提到出國的事。

灰谷指向牆上裱框的證書，前田才點頭說：「緋山真是觀察仔細」

「灰谷，幫我拿一罐新的護髮出來」白石領兩位到櫃檯結帳，並把那罐護髮裝起來遞給緋山。

「這是最近的活動，這瓶送緋山桑的，緋山桑的髮質比較適合這種保養」

緋山沒注意到站在身後灰谷奇怪的表情，在道別前田和緋山後，灰谷問白石：「店長，我們什麼時候有這個活動了？而且那罐護髮不是很貴嗎？」

「那個算我帳上」白石從錢包掏出錢放進櫃檯裡。

「店長你真的不認識緋山桑嗎？」問號已經快成為灰谷滿版背景。

「不認識，但我很喜歡緋山桑的頭髮」

另一邊

「緋山還滿意嗎？」

「不愧是前田桑大力推薦的髮型造型師，考慮很周全，很滿意」眼睛笑得彎彎。

「真是太好了！對了，剛才想到一件事」前田皺起眉頭思索。

「什麼事？」

「既然白石店長說頭髮能代表一個人的個性，那她說過喜歡緋山的頭髮，是不是也代表喜歡緋山的個性呢？」歪頭看對方。

「噗哧，前田桑這推理真是有趣」遮嘴笑。

「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跟頭髮告白，這麼一說，緋山桑的髮質真的看起來很好」

「謝謝，這是第二次有人和我的頭髮告白，第一位出國後就沒聯絡過，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回來，甚至會不會回來也不確定」

「完全沒消息？」前田皺眉看緋山抬頭望天空明亮的星星，微微勾起嘴角。

「似乎是回來了」

（三）


“爸爸，請別擅自幫我安排，出國的事我能自己決定”白石掛掉電話還停靠在走廊。

轉角處的緋山低頭輕聲的走回租屋處。

其他過程不太記得，只是很混亂的記憶片段，但唯獨把送給她的剪刀丟出窗外，她的表情至今還刻在腦海裡。

— 從沒看過白石那麼傷心過。


不過當初怎麼有這個勇氣亂丟剪刀，砸到人就完蛋了，感嘆年少輕狂，把頭髮往後撥。

「喵嗚」蹭過另一隻手，緋山拉回注意力，摸揉撒嬌的黑貓，「pocky乖，拋棄你的人回來了，你想她嗎？」

「喵嗚～」

「不行，你是我的」抱起，沒一會就被牠掙脫。

「嘖，果真是你挑選的貓，要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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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這裡」前田慌張開門進來，在緋山要開口招呼前，白石抱著一盒東西走進來。

「在白石的理髮店附近撿到幾隻出生沒多久的小貓，和她說緋山這能暫時收留小貓等待領養就帶過來了，希望沒造成你們的麻煩」

白石點頭打招呼後把盒子放在桌面上，小貓的眼睛還沒睜開，好動亂爬。

「不麻煩⋯」緋山對前田微笑，轉過來依舊對白石保持微笑，但白石卻背脊一陣涼。

“這麼小的貓，母貓一定在附近⋯”白石腦袋浮出這句話的同時立刻開口解釋：「母貓被車撞死了，昨晚的事，早上才發現小貓」

「是嗎⋯⋯」緋山抿嘴嘆氣，「好吧，剩下我處理，橫峰，抱進去給醫生檢查」

「欸，緋山前輩我們有收那麼小的貓嗎？」走過來一位捲鬢角的年輕女子。

「拿、進、去」

嚇得橫峰立刻抱著盒子跑進去。

緋山無奈搖頭，和前田對視笑出來，「還是一樣很辛苦呢，緋山」

「沒辦法」聳肩，拿出待認領資料夾出來填上資料，要請白石簽名時，她正蹲在地上和蹭過來的黑貓玩。

「Pocky」黑貓享受閉上眼。

「並不是每隻黑貓都叫pocky，請白石桑過來填資料」

「欸，我記得緋山家有隻黑貓叫pocky」前田托腮思考的同時，緋山轉頭走進裡頭說要看一下小貓狀況。

「因為很像pocky那種零食」白石低頭寫下資料。

「原來如此⋯白石店長，你的頭髮真的很長，如果能剪成短髮應該是很帥氣的人」

「不太適合剪短髮」寫完資料後，白石抬頭張望裡頭，緋山和橫峰剛好走出來。

「我覺得一定很好看，短髮的白石店長」前田食指點自己臉頰想像一下，笑出來。

「而且說好幫我剪短的人⋯」白石話還沒說完，就被低頭確認資料的緋山打斷「小貓健康狀況很好，等到斷奶後我們會安排讓人領養」

「我能來看牠們嗎？」

「白石桑，當然可以～」話一說完，橫峰被緋山一記眼刀射中，除了驚恐，臉上彷彿寫著：我又做錯什麼了嗎？

「那我會再來的」白石對著不斷閃開眼神的緋山說。

道別前田和白石後，橫峰受不了好奇衝過來問：「緋山前輩和白石桑認識嗎？」

「不認識，但有聽說她拋棄認養的貓過」

「欸～～～看不出來是這種人」

「後面三隻狗都讓你洗」

「欸」

「有什麼問題嗎？」單手撐桌轉過來。

「沒、沒有，立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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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會跑了」白石長手一撈就抓回蹦蹦跳跳的小貓。

緋山在例行性資料夾填寫，單聲回應。

一個月過去了，白石幾乎天天來報到，幫忙餵小貓和陪牠們玩。

橫峰還是不斷嘀咕：「這樣的白石桑怎麼可能會拋棄認養過的貓呢？」，然後被緋山喊去工作。

好幾次”快到開店時間，回去吧”的理由被緋山趕回去。

「已經有人要認養小貓，兩隻，還剩下一隻」放好資料夾，緋山抱起躲到白石身後的虎斑小貓放進盒子，抬頭白石正盯著自己。

「緋山桑，我能認養牠嗎？」

「隨便你，不過有個條件」撇開眼神，盒裡的小貓湊到緋山手邊，「不准拋棄牠」

「那我能領養美帆子嗎？」

「這裡沒有叫這名字的貓」

「領養緋山美帆子這個人和pocky這隻黑貓」

「這個沒開放領養」小貓好奇咬緋山的手，被她打屁股。

「嗯⋯緋山桑能領養我嗎？」

緋山一副不敢置信的笑出來，「要我照顧你？當初拋棄我們，有什麼資格說這些？」

「因為我只相信美帆子幫我剪頭髮，而且，我說過會回來找你的」握住緋山的拳頭。

「只會說漂亮話，那怎麼沒來找我們？」挑眉甩開手。

「嗯⋯在見到美帆子之前就先來找我了」

「⋯⋯我怎麼覺得哪裡不對」

「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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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谷也覺得哪裡不對，用筆戳著宣傳單。

「怎麼了？」一旁玩手機的名取開口。

「我們什麼時候有帶一位朋友來可享八折優惠的活動？」推眼鏡再次掃過宣傳單。

「沒有這活動，你記錯了吧？」放下手機。

「可是我親耳聽到白石店長對前田桑這麼說，下一次也真的帶朋友來了啊」把頹廢的頭髮揉的更亂了。

「還送她一罐護髮產品」指架上的空缺。

「是認識的朋友吧？」又拿起手機。

「白石店長說不認識，單純只喜歡她的頭髮」灰谷的背景充滿各種字型的問號。

「白石店長最近心情好像滿不錯的，她難得發了推特」名取把手機遞給灰谷。

“領養成功！”



END

所以，是誰領養誰啊？( ͡° ͜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