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白石看著眼前的病歷紀錄，整個早上一個字也寫不出來，第十次發出哀嘆。她抬眼瞥向終於做完手術帶著低氣壓踏進護士站的緋山醫生，第十一次發出哀嘆。在外很少見白石情緒外露，不熟悉她們的人看到兩人同步眉頭緊皺一臉愁容會以為是病患出了甚麼問題，而一如既往了解她們的冴島護士了然地將一疊病歷拍在緋山面前，「白石醫生一個早上也寫不好，這些就拜託你了，緋山醫生。」 緋山還來不及拒絕便看到冴島露出「友善」的笑容，目光銳利地說：「話說白石醫生是時候巡房了呢。」

「嗯…」 緋山把拒絕的話吞了回去。

「啊啊…我知道了。」 白石緋山迅速移開相交的視線。

就在白石快要步離護士站的時候，冴島毫不留情地說：「請兩位醫生不要把私人感情帶到工作，而且快四十歲了，打情罵俏請回家。」

「我沒...」 

「沒有...」

受到驚嚇的白石視線再次與滿臉通紅的緋山對上了，緋山不知是該憤怒還是羞恥...只好窘迫的又把話吞進肚子，低頭寫病歷。

可惡，笨蛋白石惠。

沒錯，白石與緋山吵架了。

坦白說，白石不明白為甚麼她與緋山吵架會被稱作打情罵俏，她可是真的很生氣啊。一個月前她們已就緋山還要住多久達不成共識吵過一次。白石要緋山搬走，緋山當然不依，說她要多住三個月。但白石抵不住緋山每天只穿背心短褲在家裡大模大樣的走來走去，夏天了白石覺得異常酷熱啊，三個月受不了，受不了。

然後兩星期前緋山愉快地走進白石家門，帶著清爽的笑容喊著「我回來了。」，訴說她終於與緒方分手了，身心舒暢。白石卻誤以為她在強顏歡笑，說甚麼難得遇到喜歡的人就不要放棄，緒方人不錯的要努力。

「哈？」 一天的好心情被破壞掉了。

「到底是誰說寂寞，要找我傾訴啊。不是說我住這兒拯救了你嗎？」 緋山說完覺得有點惡心了...拯救甚麼的太肉麻了吧，當初白石是怎樣說出口的？但她不能輸，只好繼續說下去，「你之前不停叫我走，現在我分手了你叫我努力是甚麼意思？好啊，我搬就是嘛。」

然後她們就真的吵起來了。

與其說緋山是言出必行之人，不如說她在賭氣。這兩星期故意錯開排班，在白石上班時迅速找好搬屋店，開始收拾物品準備搬家。

當白石再次回到寂靜的家，眼看曾經滿佈衣物、書籍的客廳已被多個紙箱佔據，切身感受到緋山的痕跡正逐漸減少卻無計可施，無力感亦隨之而來，白石恨不得將紙箱裡的物件都倒出來，把自己、把這客廳都蓋著。

白石最不想與緋山吵架了，但若然有那麼一個人能給她幸福，白石會祝福的，真的。

下班時，緋山說會去久違的聯誼，不想下班回家也見到她。緋山一時對她不揪不睬，一時冷嘲熱諷實在太難熬了。

果然是太久沒去聯誼了嗎？緋山覺得她在這酒局中格格不入，不想應付席間戴著笑臉面具阿諛奉承假意討好的人，只好獨坐於角落喝悶酒。她掌握好分寸，喝著解愁酒而不醉，所以當來人頂著酒吧昏黃的燈光來到跟前時，她能清楚分辨出這個突然出現還在喘氣的人，是白石惠。她震驚得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比得知灰谷墮入路軌受傷時更驚訝的表情。

「白...白石？！你！我說過不想下班也見到你的。」緋山賭氣的撇頭不理白石。

白石抿一抿嘴，不顧其他人驚訝的目光，以不容反抗的氣勢把緋山拉離酒吧。

「緋山醫生，我們回家。」

緋山心頭一緊，心中的怒火簡單就被這一句「回家」滅熄了。一路上任由白石拉著走，心裡再次吶喊為何就是被吃得死死呢。

「你的車呢？」 

「我一心急便跑來了，沒開車。」 兩個車站的距離啊，日劇跑嗎？

白石慢慢放慢腳步至與緋山並肩，悄悄握緊牽著緋山的手......

人們不斷住車廂裡的空隙移動，不消一會車廂便擠得水泄不通。白石伸手撐著車門把緋山護在懷裡，擋隔不斷逼近的乘客。她們的距離卻在不知不覺間只剩二十公分。

白石穿的是平時那件開領的直條襯衫，緋山抬頭怔了怔，白石白皙的鎖骨就近在眼前，她不禁聚精地觀察起因跑動而產生的汗珠由白石的頸項滑到鎖骨的過程。

太近了。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在這擠擁的車廂，緋山獨有的香氣撲鼻而來，白石已經分不清這是身旁乘客的心跳，是緋山的心跳，還是自己的心跳。她低頭看到緋山抬手摸了摸通紅的耳垂，身為醫生，白石很清楚這不是酒精反應乙醛刺激而引起的皮膚發紅。白石露出寵溺的笑容，得寸進尺的靠近緋山。

果然過了這麽多年，依然非常喜歡不坦率會害羞面紅的美帆子。

「抱歉。」

「甚...唔...」

白石低頭吻住緋山的唇。時間彷彿停止流動，二人心中的情誼卻明瞭了。分離之時額頭相抵，白石的氣息圍抱著緋山。

「我的家果然不能沒了緋山醫生，不要搬走了，好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