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天气并不是太好。厚重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感觉天上随时都会开一个大洞,将积蓄多日的雨水尽情洒向大地。武士,旅人,马匹匆匆走在官道上,倒不止因为天气这一个原因。
“听说了吗?前些日子,高天神城被攻下来了。”
农夫悄悄对正打算卖给他伤寒草药的相柳说,他指了指不远处,那是刚经过他们的一队士兵,提着火绳枪,身披武田家旗帜,绑腿和盔甲有些破烂,相互之间有说有笑。
“那个年轻的新当主?”相柳露出一丝货真价实的惊讶,“连他父亲都没能攻下的那座高天神城?”
“是啊。”农夫脸上也洋溢出欣喜,“你看他们趾高气扬的模样,真是迫不及待回家等着主上给加官进爵呢!”
“大叔,怎么你好像比他们还高兴啊。”烛光问道,她盯着他框里的色泽粉嫩的桃子。
“唉,我们老百姓什么都不盼,就盼着能过安稳的日子,战乱,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他拿出四五个桃子递给廉,说要送给她们路上吃。
“可远江的老百姓就没那么从容了吧。高天神之后,下一步就是浜松了,胜赖的野心可比他父亲还大呢。”相柳又说。
“大概因为您是旅行者吧,站在我的角度,您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桶狭间大战之后,义元大人身故,这骏河就乱成一团,多亏信玄公收拾了那只会踢球的今川小儿的烂摊子。可惜他早早被神明请回了高天原,万幸胜赖公继承了他父亲的雄风,未来可期呀。”
“这样,那我可真是冒犯了。”
相柳作揖鞠躬,又恢复了他那轻佻的,玩世不恭的神情。因为他发现,和兴奋的庄稼汉不同,平时感情很少外露的乙橘槙绘,可是难得摆着一张臭脸,明显就是极不耐烦,却又碍着面子不能离开,谁让廉正认真地听他们谈论历史呢?乙橘安静地喂她们那匹白马吃桃子,似乎借此在发泄着某种不满。
“快要下雨了,得赶紧进村子里才行。我可不想被大雨拍在这毫无遮挡的大道上。”
相柳对还在滔滔不绝讲着武田家好的农夫说,然后象征性地收了点草药钱,他们便再次启程,沿着能看到海的官道,往骏府的方向走去。海湾看得多了,廉也过了那股新鲜劲儿,于是就缠着相柳讲故事。博学多闻的江湖郎中不厌其烦地给两个小孩讲述当年织田信长借着一场雨,在桶狭间大败今川义元的故事,正应了这天气。所幸的是,到骏府城下的街市时,尽管身上汗涔涔的,却没下雨,天只是更阴沉了些。
骏府城下就如农夫描述的那样繁华,只不过,身在三股势力的交汇之处,又是刚刚夺下不久的领地,这里并没有像武田家的腹地那样和平。还没进镇子就有武士盘问路人从哪来要到哪去,大街上巡逻的卫兵随处可见,还有成群结队的工人,在原本属于今川家的城堡附近修缮排水和防御工事。路过码头,看到往来的船只,烛光有点赌气地说:“我早就说不会下雨,你们都不信,要是从伊豆坐船来我们就不用走那么多路啦。”
“我看你只是想坐船吧。”乙橘终于露出个像样的笑容,自从离开伊豆,她看起来就比乌云还要阴沉。“等这场雨下完,我们就从这坐船到浜松去,怎么样?”
“太好了!”
烛光握紧双拳,脸上放光,她看了这么久的海,一直想体验一下坐船是什么感觉。她们月见岛常年被暗流和强风包围,船根本开不出去,不仅如此,被暴风雨袭击、顺着洋流漂到岛上的船只和货物的残骸,还是岛上珍奇物资的最大来源之一。而岛上的人们,只能趁每个月的月圆之际,在两个时辰之内,顺着着退潮时露出的小路走出去,虽然,除了这顽皮的巫女之外,并没有那么多人愿意放弃离岛上的安逸生活,到本土去享受战乱。
“要是能坐那么大的船就好了!”她指着码头另一边被围住的区域说。那里正停着一艘巨大的帆船,船舷两侧还摆满了铁炮。
“你看到那上面写着的风林火山四个字了吗?那是武田水军啊!你要是上去,只有被装进炮筒里发射出去的份。”相柳嘲笑完烛光,又开始感叹,“不过你别说,这少主还真有点想法。占领骏河之后就就有了入海口,政治上摆脱了织田、北条和上杉的包围网,民生上也可以在农业的基础上发展商业,还能增加流动人口,征更多的兵……”
他在廉和烛光崇拜的眼神下滔滔不绝地分析着地缘政治,听到乙橘居然像个小混混似的发出“啧”的一声,不由得笑了一声。他本想要再多说一点,看看乙橘有趣的反应,但考虑到这里围观的人太多,要是这恶鬼剑士发起飙来就不好了。
“……不过,太贪心的话,也有可能死得更快。你说呢?”他轻笑着问乙橘。
“和我有什么关系?”
乙橘快步向前走,不小心撞到一个武田家的士兵,对方刚把手放在刀柄上,居然被她一个眼神瞪得又默默把手拿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说这和他们没关系,往事已经过去了,无所谓了,这才又冷静下来,急忙对武士道歉,反而搞得对方不太好意思再说什么。这可真是失态,她想,居然还当着相柳的面,真不知道他过后要说些什么揶揄的话来。
晚上,烛光和廉睡下之后,乙橘轻轻走出房间,在隔壁房间的门。相柳就坐在榻榻米正中央的小桌前喝酒,倚着扶手,衣服领口和袖子松散地耷拉着。他笑眯眯地望着门口,仿佛正在等她似的。
“乙橘小姐,这么晚了,你难道是要对我……”他说罢,捂住胸口,还把领子紧了紧。
“……你这样子越来越像个男宠了。”
“原来你也会开这种玩笑啊,我还以为你只会绷着脸吓唬人呢。”
乙橘摇摇头。“我知道你没对我们说实话,我也不在乎你到底是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请讲。”
“白泽医生她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乙橘拿出剑形的吊坠,它们在灯火中有些暗淡。“还有,她知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相柳喝掉杯中的酒,又从瓶子里倒出新的进去 。
“嗯……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你很特别?”
“我是认真的。”
“我也没在开玩笑啊,我可真的不知道她那浩瀚的脑袋里在想什么,问了她也不说。”相柳无辜地摊手,“不过我想,既然她这样做了,一定是看到未来那东西会帮上你的忙。还是说,已经帮上忙了?”
乙橘心想,相柳暂且不提,难道说白泽医生也是个妖怪吗?这也不是没可能,能够被眼前这滑头郎中称为堂姐的想必不是一般人,最重要的是,白泽医生的医术与其说是高超,甚至可以说是匪夷所思——那时乙橘的肺痨严重到让她几乎不能使出全力超过一刻钟,在那场决战中,她应该被火绳枪打中好几发,但这些伤痛竟然全都消失了。而且,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
相柳看乙橘在沉吟着,又说:“说实话,我也非常想知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要不然谁会一直跟着你们啊,我一大男人,冒着被误会成色狼的风险……”
一道闪电划过,几秒后,雷声轰然而至,打断了相柳的自嘲。倾盆大雨在午夜时分姗姗来迟,雨点噼里啪啦降下来,掩盖了两人的谈话,也掩盖了某些不怀好意的声音。等到乙橘反应过来的时候,半个屋子里已经满是烟雾,随后,黑夜破窗而入,那是四名穿着黑衣的忍者。他们同时伸出手一挥,并没有刀或是苦无飞过来,但乙橘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脖子。
“是线?”
“咳咳咳……”
相柳不知是被烟呛到还是被线勒得说不出话来,表情有些痛苦。真是奇怪,说他是人类吧,有时候神秘兮兮的,还被烛光叫成蛇怪,要说他是妖怪吧,哪有这么弱的妖怪啊?乙橘发现自己越是身处险境,越是难以呼吸,居然就越是冷静,死亡仿佛是一位老朋友,她甚至还能在心里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应该不是他们。”
其中一个忍者说,他声音沙哑,看行头好像地位比较高一点。他指挥着手下把晕过去的相柳扛起来,也不知这矮小的忍者哪来那么大力气。
“另外两个,下手别太重,要活的。”
“……”
乙橘尽管因为雨声有所大意,还是在线绕上脖子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她现在上半身被线缠成了半个粽子,双臂动弹不得,只好一面旋转身体把线解开,一面接近那个忍者的头目。对方看到她居然还能动,稍微有一瞬间的慌乱,但人多势众,又占据有利局面,根本没把乙橘当回事,以为她只是凭着本能在挣扎。看到她接近,忍者头目从腰间抽出一把飞刀猛地甩出来,想给她来个了断,但这正好遂了乙橘的意。她故意让飞刀蹭着自己的身体划出去,力度控制得刚刚好,只在衣服上留下几道痕迹,而身上的线全都被割断了。这群忍者因为刚刚的大意而更加紧绷了神经,他们胜在人多,而且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蜘蛛在熟练地操纵着手里的丝线。这倒是个适合出其不意暗杀的手段,但在乙橘看来,依然只是小把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值一提。重获自由的女剑士半眯着的眼里充满了危险,她就像豹子那样迅捷而凶猛,躲避对方的攻击,不经意地将散落的飞刀收集起来,夹在指间,化为獠牙和利爪。血从他们脖子里喷出来的画面在眼前闪现,她有点兴奋,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但这可怕的念头也只有一瞬间。她最终还是只用线把他们捆在一起。
“是谁派你们来的?”
她想要盘问出什么,可忍者毕竟是忍者,没完成任务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用嘲笑的眼神望着乙橘,然后一个个吞下了藏在嘴里的毒药。乙橘其实早就料到这种结局,她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没听到隔壁房间传出什么响声,乙橘稍微放下了心。她蹲下来,伸手戳了戳相柳的人中。他脖子那里有一道深红色的印。
“喂,你没死吧?”
“咳咳……还行。”
相柳咳嗽两声,连连摸着脖子。乙橘就这么盯着他看,把他盯得有点发毛。
“你干嘛,爱上我这虚弱时更显帅气的脸了?”
“没,我就是在想,”反差好大。乙橘噗哧一声笑道,“你可真够弱的。”
相柳冷哼一声,这吃瘪的模样总算让乙橘感到出了一口恶气。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把身上的线拿掉,回头望着四具尸体,也叹了口气。
“这我还怎么睡啊,真是,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我去看看阿廉她们,这群人就交给你处理了。”
“交给我我也——”
乙橘没等相柳说完就直接把他丢在那里。回到隔壁房间,廉果然已经醒了,捏着被子神情紧张地坐直。八成又是玉的声音。乙橘走过去安慰廉说已经没事了,但她自己倒是不太相信这个说辞。听那些忍者的意思,好像他们的目标不是廉就是烛光。但烛光,她基本算是外乡人,不应该和任何人产生此种交集才对。从装束来看,这群人似乎是风魔家的忍者,可风魔忍者明明应该听命于北条氏政,难道这几个人一直跟在她们身后,要把廉带回相模?还有没有别的同伙?如果他们不是打算先趁着下雨集中火力解决掉两个大人,而是偷袭睡着的廉的话……一想到不久前那场大火,就好像要被一股漆黑的潮水吞没那样令她感到窒息。
廉伸手抚平了乙橘皱着的眉头,强行把她的嘴角提了起来。
“是不是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乙橘点点头,说只是有几个强盗而已。但她也自知难以糊弄过去,脖子的伤痕,还有被划破的衣服,普通的强盗又怎能做到?廉对此自然也心知肚明,但一定要让乙橘亲口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我想成为你伙伴,而不是被保护的孩子。”公主摇头,她及肩的短发也左右甩动,仿佛提醒着乙橘她的决心。乙橘没办法,也只好把忍者的刺杀如实相告,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要求去见那几个尸体。隔壁屋里空荡荡的,相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估计是想办法“处理”刚刚的事了,只有榻榻米上残留着不怎么明显的打斗痕迹。也许是忍者武艺的特殊性,再加上雷声阵阵,居然没有惊动宿屋里的其他人,就连廉自己也只是因为某种“感觉”才醒过来。她四处查看了一阵,没什么太大的收获,仅仅发现这些人是冒牌货——他们身上没有风魔的刺青,只是穿了绣着纹章的衣服而已,而这个事实只有和风魔之里往来密切的北条家的人才会知道。
“他们到底是谁?打算杀了我再嫁祸给风魔之里,由此分裂北条和风魔之间的合作?可我在表兄那里根本毫无存在感啊。”廉捏着下巴自言自语。她当然也知道问不出个结果,也没指望乙橘会回答,所以又接着说,“算了,如果有同伙再来招惹我们的话,到时候再说吧。”
“怎么说?”乙橘问。
“槙绘姐把他们打晕就好了!”
廉的态度仿佛在谈论怎么教训欺负她的小男孩,乙橘扶额叹道:“我说你啊,他们可是要来取你的性命。”
“嗯,没关系,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杀了的。”
廉拍拍胸脯,然后,对那四具尸体挥舞拳头做凶狠状,想了想,又双手合十,表情纠结,甚是好笑。她又重新把被子盖好。
“这些人知道我们是谁,只可能是从春日城一路跟过来的上杉势力,或者是盘问过我们的武田家……不过,武田和北条是同盟,而且这一路听相柳先生的故事,以他们的作风,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上杉就不一样了,哼。”
一想到高虎居然勾结人偶师那群恶人,害得她家破人亡,廉就浑身发抖,这其中当然也有气愤,但更多的是难过和不解。包括又兵卫,包括她父亲,那么多人无辜丧命,这样的事经历了一次还不够,第二次居然变本加厉。廉难以理解,究竟一座城有多么重要,值得牺牲那么多人来换?结果,高虎自己也命丧黄泉,到头来一场空,真令人感到悲哀。
廉暗自感伤了一会儿,也就大概几秒钟的时间,她发现乙橘好像又不怎么开心了。这位性子淡漠的剑客,不怎么会很明显地表露出好恶,唯独在某件事情上,自从进了骏河国的地界,已经到了叫人难以忽视的地步。这应该牵扯到某些乙橘不愿提起的旧事,而对那些旧事的好奇,已经在廉心里憋了很久。她观察着乙橘的表情,试探性地问:“槙绘姐,你之前说,一开始就打算去尾张,并没真的想让我去小田原找表兄?”乙橘表示肯定之后,廉又问,“那你要从春日城去尾张,走东山道不是更近么?不会真的就想带我看看富士山才绕了远路吧,哈哈哈……”
廉有点心虚,只能用笑来掩饰。乙橘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敲在廉的脑袋顶上。
“拐弯抹角的,你这点鬼心思。”
乙橘一下就看穿了小公主在想什么。尽管感觉现在这场面不太合时宜,但看着嘿嘿笑着的廉,好像她的过去也没那么沉重了似的,不如就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说出来好了。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把翻倒的小桌摆正,招呼廉坐下,就在这诡异的场合徐徐道来,她身为天赋异禀的女孩儿而被父亲赶出家门,如何被卖到青楼、和一位贵人学弹三弦琴讨生活,又如何被父亲视如己出的养子天津影久接回家,最后生死相隔。
“我以前啊,就是因为小时候偷看他们练剑学会了一招半式,又不小心战胜了影久,才被父亲赶出家门的。”小时候的事她有些也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她父亲从此之后就对她像一条狗一样,还把她丢到狼群里,一面说着,“你不是很厉害吗?”,一面任由她自生自灭。“影久他是个好孩子,知道我面临危险,居然不计前嫌,拿着他的小刀过来救我。虽然他也很厉害,但那时候毕竟还小,最后,反而变成我去保护他。”乙橘轻笑一声。也许死亡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常伴她左右,现在的她依然能够回想起那种别人的血浇在她身上那股温热的感觉,说不定就像父亲说得那样,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个拿着剑的怪物。有哪个小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呢?就连她的母亲也是这么想的,被赶出家门之后,她把乙橘卖到青楼赚钱,然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教我弹琴的姐姐,反而更像母亲一样照顾我,教我处世之道。乙橘,就是她给我取的艺名。”乙橘用怀念的语气说,“又过了几年,影久找到我,让我和他一起实现他的梦想。”
“什么梦想?”
“他继承了我们家的道场,逸刀流的剑术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想要把甲信地区的所有道场都纳入麾下……也就是所谓的流派的统一。因此,我就成了他的打手,或者说,杀手。毫不意外,我很擅长干这个。”乙橘自嘲道。剑士间的决斗,一旦刀剑相向,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必须堵上道场的名誉拼出个你死我活。不幸的是,对手见到她是个柔弱女子,从来都不知认输。乙橘相当讨厌这种属于武士的名誉感,逼得她不得不杀死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
“甲信地区,那不就是武田家的领地?”
“是啊。剑客追求纯粹的剑术,可说到底,也只是平民百姓而已。”乙橘说着,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然而,武田信玄害怕他们的统一会威胁他的大名地位,居然假借要给士兵们传授逸刀流剑法,把道场的师匠召集起来,在杜鹃馆的训练场大摆宴席,然后,就在大家互相敬酒的时候,埋伏在周围的骑兵和火枪队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所以,你才对火枪……”
廉不知该说什么,想了半天,也只能轻轻把单薄的剑士抱在怀里,就像乙橘经常对她她做的那样。
“我这是被一个小孩子安慰了吗?”乙橘笑道。她感到很意外,这些已经烂在心里的回忆,居然能这么自然地说出来。同样意外的,还有廉的反应。“你听了这些,居然还愿意接近我么?”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是个只会杀人的怪物?”
廉歪了歪脑袋,故意露出冥思苦想的表情。
“但我,没觉得啊。我只觉得乙橘小姐是一位又温柔又强大的姐姐。”她说,“而且我相信,烛光和相柳先生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嗯哼,没错。”
相柳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插进来,他走进屋子,笑嘻嘻地拍了拍乙橘的肩膀以示鼓励。“我就是看中乙橘小姐这一点,才会一直跟着你们的。”
乙橘斜眼瞪着他。“你偷听了多久?”
“谁知道呢。”相柳眨了眨眼说,“不说这个,我已经联系好专业人士了,他们一会儿就会过来处理这些,保证不留下一点证据。”
廉也眨了眨眼睛,只不过是因为惊讶。她看到他肩头和绑腿沾着些水渍,应该是冒着雨出去了。“专、专业人士?”
“见不得光的买卖,水可是很深的呢,你说是吧,乙橘小姐?”
乙橘白了他一眼,对廉说,既然事情得以解决,就赶快回去睡觉,再聊下去,天都要亮了。不说还好,一说到睡觉,廉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揉揉眼睛,被乙橘牵着回了隔壁那个烛光还在呼呼大睡的房间。
“我今晚能和你们一起睡么?我的房间都这样了。”
“闭嘴,色狼。”
乙橘回头用眼神警告相柳不要动歪脑筋。但她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翘着,而且翘了很久。
雨势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