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烛光以为相柳把擅闯民宅的暴徒引到别处，她就可以到外面去帮乙橘的忙。这个计划在一开始还很顺利，滑头的郎中果然擅长声东击西之术，小巫女得以避开人群，循声来到屋子侧翼，就看到又一伙儿人正抬着乙橘，而一向身手了得的剑士居然失去意识，脸上还全是血。“等、等一下！”她焦急地喊道。几个人转眼看她，其中一个唰地伸出手指着她说：“是她身边的妖怪！”
“哈？”
“把、把她抓住！我们人多，没什么好怕的！”
她的确没考虑过暴露的后果，可这个后果着实让她惊讶，还有点摸不到头脑。烛光眼看着几个人把乙橘像破烂儿一样丢在地上，端着架势，又犹豫又愤慨地向她这边挪着步子，拿着火把的人似乎想用火驱赶她。
“我哪里是妖怪，你们在说什么啊？”烛光又急又气，也端起架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对面，厉声道，“还有这是怎么回事？大姐她怎么了？！”
她那时根本没想过这群面色慌张行为还很可笑的平民居然是把乙橘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只是她忽然被一群人围住，有那么一点畏惧。但她试图用正气让自己勇敢起来。这时，先有个小孩朝她丢了一块石头，紧接着，居然有几个人朝她扑过来。烛光可真是被吓了一激灵，很快就被抓住了，面对举起的木棍，她大叫着闭上眼睛。紧接着，木棍砸到她的肩膀，但与其说是砸，更像是掉下来碰到了肩膀，然后又滚落到地上。睁开眼，原本举着木棍的人整个僵在原地，胸口处伸出沾着血的刀刃。烛光吞了口唾沫，那刀就被抽走。被刺穿的倒霉鬼应声倒地，也让烛光看到了刀的主人——她身穿白色连帽斗篷，脸上还戴着碎了一半的面具，熟练地甩掉刀刃上的血迹。烛光知道乙橘在追一位戴着面具、名叫夕雾的人，而现在，她觉得那人就在眼前，散发着异常危险的气息。
“识相的，就赶紧滚。”
夕雾的目光扫过人群，只有左眼在动，蓝色的右眼安静地在火光中燃烧，仿佛没有焦点，颇为诡异。有人回过神开始尖叫着往屋子、或城下町的方向跑去，但染血的刀和夕雾低沉冷峻的声音并没吓退所有人，有些愤愤地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就是他把乙橘打晕——攥紧匕首，还念叨着要为同伴报仇之类的话。烛光真不知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于是出言制止。“大叔！这个人很危险，你还是……”
没等她说完，男人跑着冲过去，夕雾这次连刀都没用，头一歪，由着他把匕首刺进脖子。刀刃插进去，却没有血，烛光眨眨眼，又好像看到几滴血，像有生命似的，顺着刀刃爬到男人的手上；她又眨眨眼，那几滴血就化为成群的红色爬虫，瞬间就爬满男人的全身，从他的鼻孔，嘴里，眼睛里钻进他的身体之中。他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双手抓着皮肤，抓出一道道血痕，感觉还是不够深，最后双手插进眼睛里，发出一声可怖的尖啸，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不忍卒睹，烛光几乎忘了呼吸，可再一瞥，哪还有什么虫子，只有一个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的可怜的人。这下，之前还把她们围住的人是彻底作鸟兽散了。
“这是……幻术？”她急忙移开目光，定定望着那只凝固的蓝色眼珠，“你也是妖怪？”
夕雾没回答，丢出一根引燃的打火棒，烈火将尸体吞噬，她也没再看一眼烛光，就转过身朝乙橘走去。她瘦小的胳膊不知怎的居然一只手就把和尸体没什么两样的乙橘拽了起来。与其说是拽，倒更像是乙橘漂浮在她的手掌上方。这颇像白泽那时的手法，于是烛光更加坚定了这人是妖怪的判断。
“真是的，到处都是怪事！”
烛光飞快低从地上站起来，捡起那本属于乙橘的匕首，还不忘对那可怜的家伙鞠了一躬。可是这小刀充其量也只是个安慰，和夕雾相比她根本毫无胜算。她极力回想着脑子里所谓“咒术”或者是“封印”之类的知识，也不知道大祭司教她的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毕竟她在月见岛也不可能见到什么妖怪，好不容易见到了，白泽却又说她对相柳使用的那个术的对象错了。什么对象不对象的？眼下她毫无办法，只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对着那白袍的背影，结了个“束缚”的印。
“……”
夕雾真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左眼认真地凝视着烛光，让后者背上出了密密麻麻的汗。黑漆漆的眼珠映着远处的点点灯火，甚至好像比火还要红。烛光咽下一口唾沫，她忽然想起，这个术的确不是用来束缚妖怪的。
“鬼？！”
可她那时、亦或是现在，也并没有搞清楚，所谓妖怪和鬼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难道这带着面具的人也会像相柳那样变成一只蛇怪、或者巨狼之类的怪物吗？
“……可能我小看了你。”
夕雾把乙橘轻轻放下，然后抽出刀举过头顶。烛光正盘算着该往左面还是右面躲开，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那是爆炸的声音，感觉地面都震了震，甚至有碎石和木块砸到她的背上。夕雾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她好像颇为不耐烦，但放下了刀。豪华气派的长屋被炸塌了半边，屋里的人大概也受了波及，正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要是烛光没跑出那么几步，估计她现在也站不起来了。
“不会吧……廉！”
她认出了那间密室，也发现了被卡在废墟和人堆中间的廉。看到廉睁开眼睛动了动，烛光稍微松了一口气。她能感到她们的视线相交，可小公主一点反应也没有，也许是受了很重的伤。密室的门口，有个僧侣打扮的高大男子正在和另一个女人说着什么。烛光捏紧拳头。这几个人聚在一起，让她想起之前的一系列惨剧，但此时，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转回来狠狠地瞪着夕雾。
“他们……这些……又是你们的阴谋？上次是军队，这次是平民……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夕雾依旧沉默，脸上也毫无波澜，这让烛光难以忍受。春日城那场大火都没让她像现在这样无助。她什么都做不到。两个好朋友身陷险境，其中一个生死不明，看起来可疑但值得信赖的相柳也不知所踪，烛光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强忍着才没有崩溃到哭出声音。月读大神在上，这就是神因为对她抛弃人民而降下的惩罚吗？要是早知如此，她一定听大祭司临终嘱咐，绝对老老实实地呆在岛上了。
“……你恨吗？”
“什、什么？”
“恨我，恨这命运。”
烛光咬着嘴唇，使劲摇摇头。
“……我只恨我还太不成熟，我打不过你，也没有廉那样转得快的脑子，甚至要是我和相柳一样狡猾也好……好过现在。”
没想到夕雾只是轻哼一声。“你当然可以阻止我，或许还能和那小公主在三途河上做个伴。”
烛光赌气地抹了一把脸，真就举起匕首，作势要冲过去。鬼也好要怪也好，她总得做点什么，尽管这糟糕的样子像极了她刚刚警告过的那个男人，只是她不怕什么幻术罢了。可她刚迈出去两部，忽然眼前一道强光闪过，闪得她几乎眩晕，等眼睛再次适应黑夜之后，她有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也中了幻术，或者干脆是死了。原本已经没什么生气的乙橘不知为何正摇摇晃晃地站着，而她手里居然攥着一束光。也许刚刚那强光就是这个。夕雾的脸上也再没有冷漠和嘲弄，她皱着眉，刀竖在身前，似乎在生气。
“乙橘大姐！”
烛光开心地叫了一声。乙橘没什么反应，垂着头，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站都站不住，手里的光剑也摇摇欲坠。
“你居然还在抵抗？”
夕雾的刀刺向乙橘的心口，但她看起来很怕那束光，所以乙橘这个状态居然还能和她打个平手。
“咳咳，不准你……伤害，她们。”
乙橘的声音气若游丝，可还是她的声音。烛光看她们你来我往，咬咬牙，决定先去燃烧着的屋子那边。又有砰的一声，相柳从屋里飞了出来，结实地摔在地上。烛光急忙跑到他身边。
“臭妖怪，你没死吧？”
相柳面色痛苦，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死了倒还好，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真是的。”
“你这是什么话？？还有……你怎么跑到那个密室里去了？”
原来是那僧侣干的好事。从能炸开墙到只让人分出去，他对火药的掌握炉火纯青。而人偶师阿波对一个受了轻伤的男人吩咐两句，后者就把廉扛起来，他又纠集了剩下的十来个人，不知要到哪去。烛光拽着相柳的衣角。“她们要把廉也带走？你快想想办法！”
“哎，别慌，没事。”相柳盯着缓缓走近的僧侣，面色凝重，却没有慌张的神色。“长话短说。第一，廉死不了，这你信我。”他仍然目视前方，对身边的烛光说，“第二，我见到阿枫了，这房子里有地道。第三，地下埋了很多鱼油，足够让整座房子全都烧成灰那么多。”
“这……啊？烧成灰？”
“当然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不过那个和尚要是爱玩火的话，就让他玩个够吧。”
“不是，我更不懂了……”
“你跟过去。”相柳再次站起来挡在烛光身前，用眼神指了指几个人离去的方向，“小公主虽然没事，但你可得看着点大姐头。”
烛光现在完全是搞不清楚状况，她愣着哪都没去。那僧侣走到他们面前，对相柳说：“你居然还敢出现，上次还没吃够苦头吗？”他的声音正派又有磁性，而且听上去很熟悉。
“出现什么的……明明是我先来的好吗。和你们不一样，我可是被主人邀请来做客的。”相柳忍着胸口的疼痛大声调侃道，“刚才那女人叫你空澄？这名字不错啊，最澄和空海，啧啧，要是两位大师知道你这是这种杀人放火的和尚，真不知道该怎么想。”
空澄法师笑了笑，他的权杖重重地敲击在地面上。如果这一下敲在胸口，可能肋骨当场就得断掉几根。他看到了烛光，显然还记得她。“你是那时的巫女……？”要不是相柳和乙橘曾经这么说过，烛光根本不会想到，她在春日城下茶屋外辩论了那么久的对象，居然是炸掉春日城的罪魁祸首。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居然一本正经地举起右手对她鞠了一躬，袈裟和权杖沾满了灰突突的暗红色血迹，让他这个动作显得更加讽刺。烛光本以为他被相柳激怒之后会用他的权杖“超度”她俩，但没想到他却又说，“您是个好人，不应和那种衣冠禽兽在一块。”他望着相柳露出厌恶和讥讽的神色。
“嘿，抛弃良心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人类，可是连妖怪都甘拜下风呢。哎，对了，我以前听说过关于火阎魔的怪谈，说一位云游僧人所经之处基本都会发生火灾和爆炸，而且在废墟附近还总是会留下一座佛祖的木雕……那不会就是你做的吧？”相柳也盯着空澄的眼睛，看对方渐渐发怒，他勾起嘴角，一脸得逞的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让我猜猜你都遇到过什么吧。天灾、饥荒、战乱，残忍、背叛、屠杀……也许有什么糟糕的回忆在你幼小的内心留下阴影，于是，你自诩为佛祖的弟子，用火焰净化尘世……这个故事怎么样？啊，我只是随便说说，不会真的说中了吧？咦！”
烛光瞠目结舌地听着相柳这番嘲弄，空澄就挥舞着他的权杖，飞快地冲过来。相柳也不是毫无准备，他将将避开，奋力向人偶师阿波那边跑。阿波这下可大感奇怪，她没想好是要一刀刺死这弱不禁风的郎中、还是随便把他绊倒好让空澄来收拾他。就在犹豫的时候，她没注意到、也没设想过，阿枫居然会举起一只瓶子砸向她的后脑。可阿波说到底还是和夕雾、空澄这帮人混久了，对危险的觉察让她下意识地闪开了。“你什么时候能动的？淘气的孩子，过后我再惩罚你。”人偶师眼疾手快地抓住阿枫的手腕，但没想到，双手被钳制住的阿枫根本没挣扎，而是直直地吻在她的唇上，就像她当时对动弹不得的女店东做的那样。被阿枫的舌尖撬开牙齿，阿波居然有点享受起这种扭曲的愉悦感，反正相柳也威胁不到她，干脆享受这一秒两秒又如何？可是，一股麻木的感觉渐渐从舌头蔓延到脸上，她才察觉到不对劲，急忙推开阿枫，可也来不及了。
“你、你……怎么会？”
中招了！阿波连话都说不利索，只能瞪着阿枫。女店东面色绯红，喘着粗气，有些疲惫地说：“那个相柳，毕竟也是个郎中。”她说完，扶住瘫倒在地的阿波，对跑过来的相柳点了点头。相柳突然急停在某个烛台旁边，空澄的权杖便撞向他的胸口，相柳结结实实吃了这一下。权杖撞在他胸口的那一刻发出“咣当”的巨响。他虽然在密室找到一件铁甲穿在衣服里，但还是被震得差点要把胃吐出来。他强忍着耳鸣和剧痛，顺势拽住空澄的权杖，阿枫趁机伸手推了一个机关，空澄脚下的地板就塌掉了。武艺高强的法师松开权杖，向离得最近的那块完好的地面跳去，而相柳就在等这个机会，他从宽大的袖子里甩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在烛火中轻轻一撩，他把这一头着火的袋子使劲向失去平衡的空澄丢过去。惊恐在失去平衡的空澄脸上蔓延开，袋子砸在他身上，精心加工过的鱼油便沾满了他的身体，碰到微小的火光，就迫不及待地燃烧起来。
“你身上，应该还有炸药吧？”
相柳龇牙咧嘴笑了笑，听到微弱的噼啪声时就立刻跳进了地板下面。空澄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和他心爱的火焰像焰火一样炸裂在空气之中了。阿枫抱着阿波缩在墙角，用身体替身体麻痹的人偶师挡下了一阵爆炸产生的热浪，背后那火辣辣的刺痛，她却觉得仿佛是某种赎罪似的。
和这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不同，屋外不知何时变成了完全的屠杀。那群人刚一出屋，就把廉像罪犯一样用木棍架起来。其中一个人嘴里念念有词。“愿神灵饶恕我们！”然后用火把点燃了廉的衣角。廉发出一声虚弱的惨叫，跟着后面的烛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不知从哪冒出五个忍者，轻盈地越过人群，两个扑灭了廉身上的火，三个和来阻挠的人打了起来。和之前那些乌合之众不一样，这十来个人之中，有三五个随身带着武器的，居然能和蒙面忍者斗上几回合也不落下风，这些人根本不像平民，而更像是武士。小巫女于是趁乱爬到廉身边，拍了拍她沾满血污的脸。
“……烛光？”
“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吧？”
“抱歉，好像……不太行。”廉双手撑住地面，想站起来但失败了，她无奈地笑了笑。“那些忍者……是来保护我们的吗？”
他们背后绣着风魔的纹章，从结果来看，也不怪廉这么问。她俩明明就处在风暴中心，却微妙地很安全。谁也没有注意到，乙橘自从火烧到廉的身上的那一刻就收了手，夕雾的刀刺进她的肩膀也没什么反应。她手中的光剑逐渐暗淡、收缩、最终消失。那只没有肿起来的眼睛颤抖着转动，她随即徒手捏着夕雾的刀刃把它从肩膀拔出来，被割破的手掌血流如注，刀刃染上一层暗红色的光泽。夕雾松开手，无声地看着衣衫褴褛不成人形的剑士提着她的刀，慢慢地向那群人走去，既不甘心，也有那么一点开心。虽然某种意义上她好像输给了眼前这“软弱的窝囊废”，但阿市大人一定会很高兴，那么她就也很高兴。至于乙橘这边，她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性已然消失殆尽。爆炸、火焰、争斗，一切的一切都在把她带回春日城的那场噩梦，尽管她不断对自己说，她能听见廉和烛光在说话，她们都没事了，但她没办法控制心底那股毁灭的念头。
首先，就是这些暴徒，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成为这出阴谋的帮凶。她看到他们跳动的心脏，兴奋地涨起来的血管，太过聒噪，于是举起刀，轻轻地为他们、也为她自己，送上永恒的安宁。忽然出现的忍者，穿着风魔的衣服，这让她想起另一出阴谋，那个暗藏杀机的雨夜，那些致命的丝线和苦无。于是她这次直接把刀刃插进他们的喉咙里，免得他们再服毒自尽，她为这份体贴而感到愉快。她是多么体贴啊，这些人活着也没什么用，不仅会感受痛苦，也会为别人带来痛苦，只有虚无才是最美好的归宿。身边生命的气息渐渐消失，乙橘也越来越觉得享受——还剩下谁还活着？她回味着刚刚在黑雾中拥抱着、呼唤着自己的那个人，那令人安心的感觉，她想，真该让所有人都去感受一次那种彻彻底底的平静。
烛光被这一幕吓呆了。她从未见过一向克制的女剑士露出如此阴森可怖的表情，那刀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子，也许没有廉的一声呼喊，她的脑袋可能就和脖子分家了。廉目光盈盈地望着浑身是血、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乙橘，第一次觉得害怕，面前的人让她十分陌生。乙橘这时也回过神来，拿着剑的手抖个不停。这是在干什么啊！居然用刀对着她最想保护的人。乙橘的嘴唇动了动，可嗓子里像是卡着几根刺，发不出一点声音。狼狈的剑士望着面露畏惧之色的公主，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可廉犹豫了，尽管只有一点点，但她未来一段时间里都会为了这一刻的犹豫而后悔莫及。
夕雾幽幽地飘过来，挥挥手，乙橘便毫无反抗地倒在地上。接着，她低下头，诡异的蓝眼睛专注地凝视着两位少女。
“糟糕……”
察觉到这也是幻术，烛光闭上眼，但迟了一步，她的意识最终还是被那只蓝色的玻璃珠关了起来。
